蘇格蘭明顯地愣了一下。
然後又露出了他慣常的微笑,隻是這次的笑容裡多了幾分真切:“承您吉言。”
紅燈這時轉綠了。汽車重新融入了川流不息的馬路,然後拐了兩個彎,附近車流裡屬于警用車型的黑白色豐田皇冠驟然多了起來。
蘇格蘭放慢了車速,注意到林庭語一直在觀察往來的行人和車輛,便輕松地開了個玩笑:“聽說警視廳裡還有警馬和警犬,比警察們受歡迎多了。等下要是您感興趣的話,我們就去參觀一下?”
“……”林庭語說,“你克制一點,你不會下一句就要說‘如果喜歡的話弄兩隻回來玩玩’吧。”
“我确實有過這樣的想法呢。”蘇格蘭笑出了聲,“特别是那些隻會汪汪亂叫的小東西在新幹線的車站裡盯上我的時候。”
那你倒是不要帶犬隻不宜的物品上車啊,到了地方再從安全屋裡提裝備不行嗎?
也就是日本火車不安檢了,要是換了任何一個稍微警惕點的國家,這操作根本在鐵路警察們面前走不過一個照面。
林庭語開始懂了為什麼組織在C國的勢力擴張圖謀屢戰屢敗。
根本就是思想出了問題。
“好了,我們停在這邊應該可以。”
蘇格蘭一腳踩緊刹車,這輛黑色的大切諾基以一種與體型毫不相稱的靈巧姿态,把自己塞進了路邊因為有車開走所以剛剛冒出來的一個空泊車位裡。就在他們側前方,一輛本來正在慢慢倒車準備進入這裡的警用轎車突然被占了位置,硬生生停在了半路。
轎車駕駛座的車窗處探出一個中年男人的腦袋。那個腦袋轉回來,憤怒地朝這裡大喊大叫了幾句。因為語速太快而且帶着濃重的口音,林庭語隻能勉強辨識出幾個詞:“混蛋”“先”“讓開!”
雖然沒有完全聽懂,但是對方的訴求顯然已經表達清楚了。
“真是個有些礙眼的腦袋,不如就留在那裡吧。”蘇格蘭微笑着說。
說着他就拿起了從不離身的包,熄火開門,準備下車。
林庭語眼疾手快地按住了那個包。
一隻腳已經踏出去的蘇格蘭有些驚訝地轉回身,以眼神示意:“?”
林庭語也以眼神示意近在眼前的一根路燈柱,上面挂着一個明晃晃的監控攝像頭。
“……請您放心,我并沒有打算在這裡就處理掉他。”蘇格蘭說,“我隻是想去跟他友好交流一下,再約個時間見面喝兩杯,畢竟酒才能打開男人的心扉。”
林庭語:……
是物理的打開心扉吧。
你是怎麼活到現在還沒上警視廳通緝令的?
正是因為這種法外狂徒都能大搖大擺地持槍進入警視廳,東都的不思議殺人案才會那麼頻繁發生吧。
林庭語決定直說:“你的槍還是先留在可靠的地方吧,可以和我的文件一起鎖進暗櫃。”
要是警察閑得無聊來搜車而且強運大成功發現了槍和加密文件,組織還可以反告對方侵犯隐私,而且蘇格蘭會随身攜帶的槍多半合法,加密文件沒有密碼本也隻是普通的會議記錄。
但是攜槍進入警視廳,特别是他們要去見的是一大群刑警,要是驚動那些“隻會汪汪亂叫的小東西”,那可真是說不清楚。
來這裡做筆錄已經很浪費時間,林庭語不想再浪費時間把蘇格蘭撈出來。
小孩太有主觀能動性,某種意義上并不是什麼好事。
但心裡這麼想,嘴上可不能這麼說,打擊小孩積極性也不是什麼好事。林庭語松開手,換了一個更迂回的理由:“還是說,你沒有槍就保護不了我?”
蘇格蘭愣了一下:“……這。”
他大概是下意識想說沒錯,但似乎又覺得這個答案不是林庭語想聽到的,就像好學生本能地意識到考官在題幹裡設下的陷阱一樣,于是變得糾結起來。
“不是什麼事都要通過武力來解決的。”林庭語決定就此契機給年輕的烏鴉上一課,至少把行事作風扳回來一點。
于是他按開安全帶扣,十指交織好整以暇地放在腿上,目視前方剛甩上車門氣沖沖走過來的中年男警,低聲說:“等一下你在我示意之前不要說話,引導他來問我。”
林庭語原本的打算是假裝語言不通的外國訪問學者,用英語和男警雞同鴨講一番,再作勢要投訴大使館——他的包裡還有一本美國的假護照,倒是在這時候可以亮出來。在日本的大多數地方,美國護照某種意義上比日本護照都管用。
那本假護照是個教具,原本是準備在今天的公開課上進行情景模拟用的,因此林庭語也完全不怕被追究僞造證件罪。
但他完全沒想到的是,就在男警怒氣勃發地拉開副駕駛車門的這一刻,另一個在外形上更像國際友人的,一面之緣的金發青年突然沖了出來。
“谷城警官!見到您真是太好了,那邊的甜點屋發生了殺人事件!”
蘇格蘭:“……”
林庭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