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當晚入夜後家家燈火通明，街上幾乎沒有行人，天黑透了的時候街上逐漸熱鬧起來。

鞭炮聲聲，有鄰裡街坊間的交談，還有小孩子們追逐笑鬧。客棧老闆說，這種情況會維持一整夜，到了大年初一早上，互相拜過年後，大家才會休息。

人們忙碌了一整年，過年是一種結束，也意味着另一種全新的開始，慶祝時就像傾盡全力似的。

付菡走在塗漣身側，塗漣發現他好像在走神，也沒叫他。

突然間，付菡被一個矮小的身影結結實實撞了一下，他沒怎樣，一個小孩子被撞倒在地。

一看就是跟其他小孩子追逐跑步的時候沒有看前面的路，付菡被撞得回神，臉上沒有表情，看起來有些過分嚴肅。

塗漣想上前去幫着拉一把，小孩子倒不記仇，玩心重，拍拍屁股自己起來了，塗漣這才看清楚，是個胖乎乎的小男孩。

“兩位哥哥新年快樂！”小胖子竟然不認生，聲音清脆地給他們拜年。

塗漣見付菡沒反應，對他笑了笑：“新年好啊，不好意思撞了你。”

“沒事沒事，是我撞了你們。”

小胖子抓了幾下自己的脖子，付菡一聲不吭越過他就要走，小胖子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位大哥哥竟然這麼不好說話，摸了摸鼻子，有些失望。

塗漣還沒有走，從身上摸出幾個銅闆，彎下身子，放進小胖子随身背着的小布兜裡，摸了摸他的頭：“新年快樂。”

小胖子喜笑顔開，又道了幾聲新年快樂，跑開去找他的朋友們了。

塗漣站起身來，看到付菡在不遠處沉默地看着他，他快步走過去，“你好像很讨厭小孩子。”

付菡平靜地看着他，自從那晚露出破綻後，付菡好像就不怎麼笑了。

塗漣不太理解，他表現出完全沒有看出任何端倪的樣子，付菡卻像是受到了什麼極大的挫折一般。

難道不應該是确定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被發現之後，才會悶悶不樂的嗎？

“你以前也不喜歡。”付菡沒有追問如今他怎麼能有逗弄小孩子的心思，轉身繼續往前走：“那麼弱，那麼小，什麼用處都沒有。”

“每個人都是從那個時候成長起來的啊。”塗漣道：“我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讨厭，一面之緣還能和平相處，相處久了也會覺得很煩。”

付菡微微颔首，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簡單幾句話之後，他們到了千戈樓。

千戈樓，樓如其名，是千戈鎮最大最豪華的酒樓，全年無休，今晚最熱鬧。

兩個人留下既然最初目的是為了感受新年的節日氣氛，不管是瞎說的借口還是認真的願望，總之，付菡提前定下了千戈樓最好的位置，以及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準備吃着美食看街景。

剛被小二帶上樓，外面已經開始放焰火了，璀璨在夜空中炸開，百姓都在歡呼。

千戈樓裡已經聚滿了很多人，形形色色，什麼行當的都有，雜耍舞蹈居多，客人看起來多是達官顯貴，他們兩個落座後，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付菡無所謂被人看，但不喜歡别人看塗漣，臉色不太好，喚來小二讓取了幾扇屏風擺着，才稍有好轉。

塗漣吃自己的，看自己的，他也無所謂。

過了這個年，不出意外他們很快就會離開這裡，被多看幾眼又不會少幾兩肉。

“這邊風景，确實好。”

塗漣還被叫做司慕的時候，幾乎從沒見過這麼豪華氣派的酒樓，那時候，他總是遊走于山野或農鎮，全身心都奉獻給了任務。

不過，無論什麼時候都有人陪，也算是件不錯的事，那時候是系統，這會兒是付菡。

塗漣的心不是石頭做的，付菡對他的好，他都一筆一劃記在了心裡，也做好了随時推翻的準備。

但這個時間線拉得太長，付菡突然變臉，露出真面目那天，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才會來。

他已經有些扛不住了。

整日噓寒問暖就算了，花的也都是真金白銀，靈藥大把大把地往他儲物戒裡放，他一個皺眉就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還……隻是過過嘴瘾，說他們應該是道侶，從來也沒有真的圖謀到什麼。

這樣想着，塗漣總覺得自己霸着這個殼子有些對不住他，給他夾了菜：“你多吃些，總感覺你最近瘦了，臉色不太好。”

“是嗎？”付菡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臉，将他夾的菜放進嘴裡，認真咽下肚子才重新開口：“那你覺得，我是胖些好看？還是清瘦些好看？”

塗漣失笑：“你好看與否不該來問我。”

付菡眼底的失望瞬間湧了上來，塗漣發覺自己語氣不太好，又有些後悔：“你身體健康，自然就好看了，尤其，你本來長得就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