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馬上就沒電了,嘟囔着:“我那是美式英語……”
不過雖然我不是很介意T·L匿名的事兒,但其他的事兒知道得挺多最基礎的名字反而不知道,還是多多少少有點兒鬧心的,越來越期待趕快開學看看這小子到底有什麼值得藏着掖着的。
【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開學了,】正巧T·L在信裡提到,【我這周末要去海德堡買書,你要是魔藥材料已經玩兒沒了也趁早補充點兒吧。】
真後悔把在家試新坩埚和魔藥配方把廚房炸了的事兒告訴他。
【那不如我們在海德堡碰個頭呢?】我提議。
本來以為連名字都不肯說的小子更不可能同意見面,沒想到回信裡他爽快地答應了,和我約定在格裡戈維奇的店門口碰頭。
“媽!”我放下信紙跑到樓梯口,“買課本那天我筆友也去!”
“你倆約好啦?”我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那給你拿倆錢兒,你倆好好玩兒吧。”
我跳下樓梯跑進廚房期待地看着她:“我能戴外婆給我的耳墜兒嗎?”
是去年生日外婆送我的生日禮物,一對金耳環兒,墜了翠綠的小水滴,施加了魔法,能讓綠寶石真的像水滴一樣滴落彙聚循環往複,我非常喜歡,但隻能節日戴戴。
“不行,寶貝,”我媽一口拒絕,“你還太小了沒到戴大人的首飾的時候。”在我撅起嘴要軟磨硬泡之前跟着一個殺招:“再鬧镯子也收起來不許戴了。”
哼。
周末我早早就起床了,梳好辮子就催着我媽開壁爐。
“萬一見了面你發現你的朋友不是龍虎少年隊而是憨豆先生呢?”我媽一邊系腰帶一邊問我。
我不服氣地回答:“我又不是期待他長得帥才和他寫信的,不然我幹嘛不直接把信郵給德普呢?”
“當然是因為德普不一定有空回你,但那個小男孩兒能在教你瑞典語的同時給你酒心兒巧克力……芭芭雅嘎保佑你倆以及你倆的牙。”我媽摸了摸我的臉蛋兒,拿起裝飛路粉的小壇子。
這之後的事兒,倒不是我不想唠,問題隻有一個——T·L沒來。
是的,這個混蛋沒來。
約定早上九點,我等他到十點半,來來往往的人都是大包小裹買東西的,隻有我在路邊兒傻站。
十點三十五分,我實在忍不了了,沖進魔杖商店問格裡戈維奇:“您店裡這倆月的顧客有沒有和我差不多大的、姓名縮寫是T·L的?我買魔杖那天他也在店裡,您肯定記得!”
格裡戈維奇訝異地擡頭看我一眼,抱歉地笑笑:“顧客的信息不能随便透露。”
我想讓他幫我轉交封吼叫信,後來想想還是沒有,萬一是有什麼突發狀況呢?T·L不像是那種會無緣無故爽約的人,起碼在這兩個月的通信中,我了解到的是那樣的。
所以混合着焦急、擔憂、郁悶、惱火,我耐着性子又在路邊坐着等(格裡戈維奇借了我一隻小闆凳兒,不然我穿得怪好看的也不能一屁股坐馬路牙子上),叮叮當當吃着小吃推車上買來的土豆絲餅和烤腸。
“呋呋呋呋,你在這兒幹什麼呢,小貓兒?”
面前突然覆蓋下一片陰影,然後一個古怪的笑聲在頭頂響起。
我先看見兩條毛腿,然後是花哨的七分褲,發現自己低估了來人的身高,仰頭再仰頭才看見一個披着淺粉色羽毛大衣笑得很邪惡的墨鏡男。
好奇怪的墨鏡,看着就不像好人。
我警惕地不和他說話,起身拎着小闆凳兒準備躲開。
“哎,别跑呀,”他伸手攔了我一下,手上仿佛有線牽引一樣出現一張名片,“我是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你應該認識我弟弟羅西南迪吧?”
看這個巨人一樣的身高确實挺像哥兒倆,但他怎麼會認得我?
我沒有接那張名片,也沒有回答他。
“因為我弟弟說他用珀爾塞福涅的镯子和你換了十加隆。”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指了指我的手腕,“我認識這對镯子,另外一隻也在他那兒……當然,現在不在了。”
那我大概知道他是來幹什麼的了:“你來要回它嗎?”
我的話讓他發笑:“呋呋呋呋……既然他給你了就是你的,我也犯不上要孩子的玩意兒。”伸出手,又是仿佛被無形的線牽引,從他手心掉下一個提線木偶。
最簡單的款式,原木的顔色,隻是在胸前和胳膊上畫了些黑色的圖案,心形、笑臉、太陽之類的,有點兒粗糙,像是手工制品。
“這個便宜得很,拿着玩兒吧,”他把木偶連帶着名片遞給我,“小心别讓他的線斷掉就好。”轉身大步走掉了。
好奇怪的人。
總之雖然有個莫名其妙的小插曲,我還是在那兒等到天擦黑,一開始的惱火漸漸消散,到最後心平氣和,理智地回顧了一下過去兩個月的“友誼”,理智地審視了一下現在的狀況,理智地展望了一下未來,決定理智地給那個混蛋留張便條,既然他無故爽約那就得我來說清楚,當然他能不能看見這張便條就完全看天意了——畢竟我完全沒有他的地址,每次通信都是他的貓頭鷹單方面往返送信。
【親愛的T·L
我不知道你出了什麼事,也許是出于什麼客觀原因沒有辦法赴約,畢竟一直是你的貓頭鷹負責傳信,我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更别提給你送信了。也許是你想要結束這段友誼,又也許從一開始就是你想耍我,無論是哪種情況,對于我來說繼續給你寫信都不是什麼明智的事了。
我也決定放棄到德姆斯特朗讀書,學一門新的語言太難了,或者說實話我受不了在一所因為你的描述而産生向往的學校生活,我也不想費心去猜那些陌生的面孔裡哪一張屬于你,一想到我們過去那些熱熱鬧鬧的信和莫名其妙的劇終,我真覺得自己像個傻○。
謝謝過去兩個月的陪伴,祝你一切順利。
你真誠的,阿比奧梅德·克拉麗絲
PS.如果你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才不能來見面、不能回信,就不要往下讀;要是你隻是單純想找樂子耍人,那我要送你一句——Сукаблять!你要是不懂俄語可以去翻翻字典,或者簡單點兒把這句話翻譯成你能想到的最髒的髒話。既然你那麼聰明,等開學了你在德姆斯特朗學黑魔法的時候不如研究研究咋能把寫在紙上的髒話轉變成結結實實的物理攻擊,我很期待用它一拳砸在你的鼻子上。】
人生第一個筆友就這麼結束了。
我把便條留給格裡戈維奇請他轉交,從商店裡出來,看着夜色裡的海德堡,心裡無限傷感。
“回去吧寶貝,”我媽過來接我,摸了摸我的頭,“人生總是要有點兒不如意的,你能碰到更好的小夥伴兒。”
我悶悶地應了一聲,盡量不讓自己哭出來,卻在路過書店和服裝店之間的小巷時聽到了細微的易拉罐響,下意識看了過去。
黑洞洞的小巷裡,有一團比夜色更黑的東西,一雙貓科動物的金色眼睛浮在在夜色中,像黃澄澄的燈泡歘歘放着光。
我尖叫起來,那隻遠比貓體型更大的東西像是受到了驚吓,迅速後退,消失在了黑暗裡。
我媽忙把我摟在懷裡:“咋啦寶貝?看見啥了?”
“我不知道……”我哽咽着回答,“不知道是啥,黃色的眼睛,跟燈泡似的……”忍不住把臉埋在她懷裡嚎啕大哭。
不是因為害怕,貓有什麼好怕的,就算再大又怎麼樣呢?
“沒事兒的寶貝,”我媽拍着我的後背,“過陣子就好了,會有新朋友的……”
她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