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這條世界線上的羅，在我的世界，我已經三十六歲了。”他眉毛一挑陰陽怪氣那樣倒是很熟悉，“怎麼，嫌我年老色衰了？”

“怎麼可能！您這是成熟的風韻！”我放下扒拉保險櫃的手，習慣性就開始油嘴滑舌。

大概是拍馬屁拍對了，成熟的美人兒微微一笑，手一揮幫我把保險櫃切開了：“你和我印象中的也不太一樣……你現在多大？十六歲？這邊的我和你認識這麼早？”

“哎呀，您可真會說話，我都二十啦！”我心花怒放，小跑過去把戴戒指的手伸給他看，“去年五月領了證，過兩天就要辦婚禮了，這是婚前派對才來這兒搞鬼屋試膽的，誰想到真的有鬼呢？”想到我那下落不明的未婚夫：“對了，那我這邊兒的羅去哪兒了呢？”

他輕輕握着我的手端詳我的大黃蜂戒指：“也許在我那邊的世界吧。”

“那……”

“不用擔心，應該過陣子就會換回來。”

“那太好了。”我心咕咚放回肚子，從兜裡掏了個環保袋把保險箱裡的珠寶往口袋裡劃拉，“你怎麼過來的呀？你們那邊是魔法世界嗎？”

“不太清楚，”他挽起袖子，“應該是‘門’察覺到你有危險，才喚醒了‘鑰匙’。”露出手腕上的銀镯子。

“哇！”我又跑回來抓住他的手腕看镯子，“我剛買了和這個一樣的镯子給羅！他好像挺在意的樣子……”

“哦，他認得。”羅了然地點點頭，又在我想要繼續追問的時候岔開話題，“這個地方你之前了解嗎？”

“嗯……一般了解吧，來之前查了一下遊客手冊和曆史書，”我繼續蹲保險箱前面撿拾掉落的物品，“這裡叫沃爾庫塔，有煤礦，上個世紀三十年代起——大概八十多年前，有二百多萬人被攆到這兒挖礦，條件惡劣又施行集中營管理，很多人要麼凍死要麼累死。後來斯大林——哦就是下令把他們圈在這兒的那個領袖，他去世之後沃爾庫塔的勞工們發動了起義，但被鎮壓了，不過後來苞米棒子——呃，赫魯曉夫同志繼任之後，幸存的勞工被逐漸釋放了，隻是挺多人已經無家可歸，最後還是選擇留在沃爾庫塔居住了。再後來經過短暫繁華，因為交通不便、氣候惡劣、蘇聯解體等原因，礦區關閉大半，人口大量流失，依托煤礦建立起的城鎮迅速衰落，變成現在這樣死氣沉沉的鬼城。”補充一句：“這個‘鬼’指的不是剛才我們看到的那種‘鬼’。”

“不是凍死就是累死，那怪不得會陰魂不散。”他咻地召喚出一盒子彈，拿着我給他做對比的子彈看了看，“為什麼要選這種地方開婚前派對？”大概是沒對上扔到一邊繼續匹配。

“哦，這有個内部梗的，”我解釋說，“我是前蘇聯人，我們院長是德國人，他們國家侵略過我們國家後來被我們打敗了，這個集中營裡的勞工有很多就是抓的他們德意志人。”對着震驚臉的隐藏款漂亮大夫姑且寬慰了一下：“不用擔心，目前起碼官方層面已經握手言和了，雖然他們北約歐盟小團體還在排擠我們想喝我們的血吃我們的肉。”

“……這樣還可以結婚？”他終于找到型号匹配的子彈了，一邊心不在焉地批量召喚一邊認真困惑，“他做了什麼你二十歲就願意嫁給他？”

“呃，因為他長得好看吧，而且超澀的，感覺就算是當小白臉兒——小黑臉兒養也非常劃算啊，更别說人家有正經工作還是個院長了，”我略加思考後坦蕩蕩地回答，“最主要的是，他的求婚很有壓迫感，感覺沒給我拒絕的空間。”

他的困惑沉降下去，眼睛裡的月亮也落進了陰翳的密林：“這樣啊。”

這個反應挺耐人尋味的，我問他：“在你的世界線，有我嗎？”

“有，沒你這麼活潑，但一樣很讓人着迷。”

“你們結婚了嗎？”

“結了。”他頓了頓，“很晚，也很倉促。”

他不是羅。

羅的眼睛很亮，是那種月地日三者同在一條直線上、月球完全被太陽照亮呈現出的滿月一樣的亮，就算他做了八台手術又被路飛的電話吵醒，也隻是月亮被飄過的雲擋住一點點，過後仍是明快的金色。

這個羅不是，雖然他的眼睛也很亮，但更像是一個痛經的人絕望地翻遍抽屜突然找到一片過期布洛芬的那種亮。

我不太願意考慮我就是那片過期布洛芬的可能性，我覺得這對他太殘忍了。

但是有些事還是問清楚比較好，于是我停下了，喝了一口他用那個神奇的能力召喚來的可樂，窺探着他的表情冷不丁問：“你看起來不太好，她死了嗎？”

他的臉上風平浪靜：“你們這種知道刀往哪兒紮最痛的本領也一模一樣。”

“因為你看着就像野生的，狀态很潦草，”我又補充一句，“不是年齡的關系。”

他被我的話逗笑了：“野生的？那家養的是什麼樣的？”

“我的羅就被我養得很好啊，滑滑嫩嫩漂漂亮亮像塊兒蜂蜜小面包，黑眼圈都快沒了，比我們剛住一起那會兒重了七斤呢！”想到這兒我一撮牙花子，“……但是為了給結婚騰檔期他這陣子連軸轉，那點兒分量又掉下去了。”

他支着頭看我，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把那股陰郁都驅散了不少：“你已經會做飯了？”

“當然會了！有幾個菜還挺好吃呢！”我臉不紅心不跳回答，“再說你這說的是啥話，那不是說會做飯做飯好吃就能把人養好了，他之前還吃山治君的盒飯呢！我做得好不好吃它也是愛心盒飯，人隻要心情愉快就吃得多身體也吸收得好，這才能長葉開花。”

“嗯，你說的對。”

雖然不夠明亮，但他還是像一團毛絨絨的霧面小月亮一樣可愛，我挽着他的胳膊和他貼貼：“這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真的是鬼嗎？那娜美他們不會有事嗎？”

“草帽當家的他們……”他好像用他神奇的超能力看了一下，“沒什麼問題，都還活着。”随即提議：“我們走吧，總呆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找找出去的路。”

“好！”我把一兜子珠寶打個結，翻翻衣櫃找了一隻漂亮又容量大的斜挎包裝進去，又把他找給我的那些子彈也裝好，提着我心愛的□□，精神抖擻地準備跟着空降領導去探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