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正經醫生,我的醫院也是正經醫院。”他強調,話鋒一轉,“不過偶爾也接一些信得過的私活兒。”
“就是說如果我有廢棄不要的人類,可以找你把一些零件兒拆下來廢物利用對嗎?”
“可以。”他漫不經心回答,“但最好你從撿拾或者捕捉‘廢棄不要的人類’這一步就告訴我,是你的話我也可以承接這一環節的委托。”
“委托費用是——”
“用身體支付。”
還有這好事兒?這不是各種意義上的“白嫖”嘛!
“……我是不是價錢定低了?”他在看到我的表情以後遺憾地咂了咂舌,“應該多要點兒——嗯?”皺起眉,低頭仔細端詳手上拿着的糊書。
“怎麼了?”我湊過去,“寫什麼引人入勝的事兒了?還是遇到長難句需要麗茲老師給你講講?”
他摘了手套,仔細摸了摸焦黑的封面,擡眼看我:“是溫熱的。”
“啊?這道具現燒啊?”我也摘了手套摸摸,确實是不拔手,扒拉扒拉盆裡的灰,還隐約有點兒紅星兒。
我倆大眼瞪小眼,沉默的氣氛裡一股懸疑的味道升騰出來。
“會不會是工作人員在這兒取暖來着呢?”我提出猜想。
“燒道具取暖?”他放下糊吧書在屋裡轉悠不知道在找什麼,“有點兒不對勁,麗茲。”
“也可能就是為了營造這種身臨其境的氛圍感呢?畢竟你看我們進門這麼久了都沒見到NPC,可能人家主打一個氛圍感。”我翻過項鍊看後面刻着的姓名縮寫,“哎,這項鍊做得真不錯,就算是玻璃的也挺好了,一會兒出去問問能不能買下——”被砰的震響吓了一跳,回頭看羅正一臉淡然地放下手裡的槍,面前紅富士大蘋果那麼厚的木門闆幾乎被打成蜂窩了。
“哪兒找的?”
他朝壁爐歪歪頭,填滿彈把槍遞給我:“會用嗎?”
“□□,施瓦辛格用的那個嘛!”我接過槍,“我在德州老家我爸教我打過野豬——你拿槍幹什麼?把人家景點兒門打壞了要賠錢的。”
“你先拿着吧。”他又摘下牆上挂着的獅首佩刀,拔出刀刃檢查了一下,收刀入鞘,回頭示意我走人。
我揣了一盒子彈,拎着七八斤的槍跟上他走回黑洞洞的走廊:“你看你現在也開始逛跳蚤市場了吧?”按亮手機屏幕看了眼他手裡那柄刀的刀把:“大名鼎鼎的獅首指揮刀,在這個環境設定下鐵定是從戰場上繳來的……原來我外婆家對門兒老爺子就有一把,一天到晚沒事兒就拿出來擦擦,他死了沒多久就被他孫女給賣了。”
“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他知道自己心愛的戰利品能在生活的重壓下保護了心愛的孫女,他會高興的。”
“哇,好溫柔啊院長。”我笑嘻嘻摸摸他的後腰,順手捏了捏屁股。
“……你看出一樓跟我們剛才進來時候完全不一樣了嗎?”他用小手電晃了晃眼前黑洞洞的大廳。
我點點頭:“看見了啊!”
“那你還有心情耍流氓?”
“什麼話!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才是耍流氓,我們已經結婚了!”我憤慨地反駁,“再說我不跟你在一起呢嗎?隻要伴兒是你,去哪兒都成!”
“心領了,但我還是想和你一起好好活到金婚。”他握住我的手,“跟緊,我們找條路出去。”
這個仿佛霍格沃茨活動樓梯傳送過去的樓層,烏漆嘛黑連個窗戶都沒有,層高扁扁的像個地下室,之前的奢華一掃而空,樸素的鐵架子擺了一排又一排,遠遠看擺了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羅的手電掃來掃去,照在樓梯底下一架骸骨上。
這倒也是意料之中,不如說進鬼屋這麼久才見到屍骨節奏有點兒拖沓了,我問羅:“你覺得這是真的嗎?”
“憑我的經驗,”他又用手電掃了兩下,“是爛成這樣的。”
“你從哪兒得到的經驗?博士課程嗎?我們本科就不配了?”
“我在柏林時去法醫研究所打過工。”他繞開地上的骸骨去看架子上的瓶瓶罐罐,“而且區區牙醫,看點兒标本爛牙就差不多了。”
回去就向工會舉報他歧視牙醫!
離近了看,那些罐子有的是瓷的,有的是玻璃的,更明白一點說,就是有的看不到裡面,有的看得到。
我貼近看面前一罐渾濁的眼珠子,甚至有點兒期待它們突然眨眨眼。
哈哈,不可能,它們都沒有眼皮。
“就算是景點兒,擺真貨也不應該吧?”我浏覽着親親熱熱擺在一起的十來顆肺,“這沒有愛管閑事的人權組織來罵罵咧咧嗎?俄羅斯雖然被你們北約小團體排擠也不是法外之地吧?”
“别再當景點逛了麗茲,”羅在我身後說,“剛才辦公室裡那些被燒掉的記錄上涉及到人體實驗,他們在做斯拉夫人與其他人種的身體器官組織對——”
手電的光突然滅了,同時羅的聲音也消失了。
“羅?”我打開手機照明,眼前的景象與剛才截然不同,那些擺放着标本的鐵架子全部消失了,甚至看起來新場景完全不在建築物裡面,空間驟然變得狹窄,周圍是凹凸不平的石壁,角落裡堆放着礦石和鍬鎬一類的工具,還有繩索和打碎的煤油提燈。
到礦道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