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經過一番肢體碰撞和人身攻擊,在廚師一句無情的“别在廚房打,不然下頓就吃咖喱烏冬面和梅幹面包”,雙方偃旗息鼓握手言和。
好遺憾,我還挺想看他倆打架的,最好能光膀子打。
“我上午大概會在家雕南瓜,中午去醫院,”我送羅出門,“如果斯凱珀能開車送我一下就好了。”
正在門口聞聞聞聞的斯凱珀擡起頭,響亮地吠了一聲。
羅笑了:“知道了,我回來接你。”
“Danke,mein Sch?nheit。”(謝了,我的美人兒。)
德國人眉頭一皺:“早就想說了……你有系統地了解德語的性别嗎?‘Sch?nheit’是陰性詞,前面的代詞所有格要用‘meine’……當然你胡說我也聽得懂,但萬一你想認真學呢?”
“我是在認真學,我也差不多能分清簡單單詞的性别,”我回答,“陽性單詞前面加‘mein’,你是美人兒,但你又是男的,所以你是‘mein Sch?nheit’,道理很通順。”
山治從我們中間目不斜視穿過去:“上班該遲到了混蛋。”
我們目送着他的背影走出去,我轉向羅:“他說的是你。”
“我當然知道。”他歎了口氣,“德語……你喜歡就随便學學吧,反正事到如今都是我自作自受……”
“事情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941年的6月22日——”
“好了我上班真的要遲到了。”羅迅速說,上前一步低頭吻了吻我的腦門兒,“Ялюблютебя。”
然後就逃走了,我隻來得及回複一句“Ich liebe dich”。
我剛回廚房準備把昨天買的南瓜洗洗涮涮拿出來摳瓤兒,就聽門鈴響了,甩甩手上的水珠過去開門。
“鑰匙忘帶了嗎Моякрасавица——”我還以為是羅,一開門看見蓬蓬松松的唐吉诃德警部。
哦對,他已經升警視了。
“怎麼是你呀,今天不用上班嗎?”我把門讓開,“快進來,我老公不在家。”
“我今天休息——怎麼能看都不看就開門呢?”羅西南迪走進來,“太危險了小麗茲!”
我給他看了放在門口花瓶裡的□□PPK,德國造,007同款。
“呃,”唐吉诃德警視幹巴巴地說,“這是違法的,殺人要坐牢你知道吧。”
“算上我自己在内我能湊出至少四個可以完美分屍的專業幫兇,而且我們俄羅斯人有自己的秘密焚屍爐。”我走回廚房,“你要喝點兒什麼嗎?”
“但有槍也不是萬能的啊,”羅西南迪跟在我身後試圖提高我的安全防範意識,“萬一對方是窮兇極惡的□□,又帶着滅口的任務,很可能一開門就開槍了!”
“那又咋了?我媽是俄羅斯人,我爸是德州人,我愛人是德國人,都是不知道和平倆字咋寫的狠角色,我最愛看複仇的故事了。”我給他拿了瓶羅的啤酒,“那就啤酒啦。”
“小麗茲——”
我按下冰箱裡的按鈕,讓報警器響了兩聲,然後才關上:“DOM安保系統,十六個攝像頭,熱成像傳感器,紅外線網警報,還有這棟房子七十年前鑲在門裡的鋼闆,我建議你盯着點兒特拉法爾加醫生,他想的話完全可以把這兒改裝成堡壘或者監獄……我們要不要約定一個秘密的求救暗号?”
“哦,呃,不用了,”羅西南迪接過啤酒拖了一把椅子坐下,“這比多弗的辦公室都戒備森嚴,羅到底是要幹什麼啊?”
“神經過敏呗。”我給自己也倒了杯啤酒,“這房子又是遠近聞名的鬼屋,挺多人還不知道已經搬進來活人了,時不時就有半大孩子跑來試膽觸動警報。”
“是嗎?這樣可以報警的。”
“我們的房客尤斯塔斯·基德喜歡用高壓水槍沖他們,如果房子裡唯一的天使山治君在的話落湯雞能得到毛巾和熱茶,如果天使不在惡魔在的話,惡魔會拍下落湯雞的樣子發給他醫院門診守株待兔用高價進口藥和初出茅廬紮針水平巨差的小護士來制裁他們。”
“好惡毒,我居然毫不意外。”羅西南迪咂了咂嘴,終于是想起正事,“對了!我給你帶了南瓜!米霍克農場的!”然後就跑出去,從他的車裡搬了六七個有月光莫利亞的肚子那麼大的南瓜進來。
毫不誇張,把最大的那個南瓜挖空了我能用它泡澡,真不知道米霍克是怎麼種出來的。
以前快到萬聖節羅西南迪就老來和我以及其他可能的小夥伴一起刻南瓜,但沒這麼大,現在我們隻能坐在廚房的瓷磚上創作,絞盡腦汁想出比去年更可怕或者滑稽的鬼臉。
羅西南迪一向比我擅長,因為他畫畫爛雕工又糟糕,賦予了南瓜頭一種無心插柳的恐怖感。
而他哥,擁有一個藝術研究碩士學位的男人——多弗朗明哥,就是走一種學院派的驚悚風格了。
“你哥怎麼沒來招人煩?”我用記号筆在南瓜上畫着草稿,“他不是最喜歡拿一堆奇形怪狀的南瓜來玩的嗎?”
“我問過多弗要不要來,”羅西南迪粗暴地挖着南瓜,“他說不來,他在生你的氣。”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知道他在說什麼嗎?他生氣?他有什麼好生氣的?他欺負我們家大夫我沒薅他腿毛已經是看在塞萬提斯的份兒上了,他可生哪門子氣?”
“嗯……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人不總是講道理的,”羅西南迪聳了聳肩,“你可以拒絕他的求婚,但是他要為失戀發脾氣不需要得到你的允許,小麗茲。”
我聽了直皺鼻子:“你真的覺得你哥愛我嗎?你覺得他失戀了嗎?”
“他差點被割開頸動脈後第一時間想見你,”羅西南迪歎氣,“可能在普通人眼裡他隻是用錢取悅你,偶爾有一些騷擾,但對于多弗來說,我覺得那已經是很接近愛的東西了。”
“我知道,所以我自認為一向對他還不錯。”我放下筆,“但我要的不是‘接近愛的東西’,我要的是純粹的愛,就算沒有羅,就算我和多弗結婚了,也會因為彼此觀念不合分道揚镳的。”伸手翻開羅西南迪的後領,摘下那片薄薄小小的竊聽器,遞到嘴邊對那邊說:“我不是你的夜莺。”輕輕一彈,竊聽器就沉進了盛滿水的花瓶裡。
羅西南迪大為震驚,看看花瓶底的竊聽器,又看我:“這、這是怎麼回事?我沒……”
“你哥在你面前演了一幕為情所傷的好戲,他知道他好心的蠢弟弟一定會忍不住說點兒什麼的。”我給他指了指櫃門裡的顯示屏,“門口裝了反竊聽探測器,你一進門就顯示了。”
他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反竊聽探測器?羅在家裡安那玩意兒到底要幹什麼……”
我相信這回唐吉诃德警視能認真起來幫我好好查查Dr.特拉法爾加的底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