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哥矜持地走在我的身前，目不斜視。

“今天幾節課呀Beau mec，”我挽着山治的胳膊，把我媽剛才問我的話拿來問他，“中午下了選修咱們一起去食堂吃飯吧？”（帥哥。）

我們倆有一門選修課是重合的——人體藝術。我當初報這門課是以為可以看看PPT欣賞欣賞經典名畫，沒想到這課是人家美院的内部必修的選修課，頭一節欣賞完西斯廷大教堂棚頂的壁畫，下一節老師一聲令下周圍除了我和山治都掏出鉛筆小刀圖釘畫闆對着米開朗琪羅的石膏像歘歘歘開始動筆了。

說真的我小時候也上過特長班兒能畫幾筆素描，但嗓子眼兒能吭聲和唱歌完全是兩種概念，特别藝術這種事……

唉。

後來山治君向我坦白，他是聽說這門課老師是一位風韻猶存的優雅Lady而且會親自充當人體模特才守着電腦卡點搶到了課，沒想到這學期優雅Lady老師去北歐旅遊順帶寫生，換了一個憂郁而嚴肅的老頭教我們。

是的也是一個德國人。

我想不通為什麼會是一個非常符合刻闆印象的德國老師教人體藝術，就像山治君想不通為什麼突然換老師一樣，總之這門課成了我們共同的艱難時刻，抱團取暖下的革命友誼更加深厚了。

“好啊！”他一口答應，“今天隻有植物學和有機化學，下午沒課，路飛要去釣魚……小克拉也一起來吧？”

“我要去打工，而且上次路飛撈路過的水母上來蟄翻半船的人我跟喬巴兩個給一地人塗肥皂水這事兒你們忘了我可忘不了，這輩子我都不想跟你們一夥出海了。”

山治笑了：“每一次出海回來你都會這麼說，但是下一次還是會一起去。”

我那是可憐我的同行喬巴好嗎？

到了學校大門那兒，我松開斯凱珀的牽引繩，把把手交給它自己叼着，摸摸它的頭就進校門了。它會在蹲在門外一直目送我，然後自己回羅他們北海道人的那個鬼屋，等下課再來接我。隻要提前告訴它今天幾節課、什麼時候能下課它就會準時出現在門口，絕對不會爽約。

“它簡直像個人，”山治回頭望望蹲在門口的狗子，“比綠藻頭不知道聰明多少。”

你們倆可真愛互相诋毀。

上午我有一門藥理學和一門解剖學，我從小就在家裡醫院打雜，很複雜的藥物名稱和機制對我來說簡直是小意思，一直是當水課聽的。但是，解剖學這九十分鐘對我造成的傷害就算是一個禮拜也難以治愈。

【這知識它不往腦子裡進啊。】

人體藝術課上，我一邊聽德國老頭用口音奇怪的日語講大衛像，一邊和德國美人兒發信息吐槽。

Sch?nheit?：【解剖不能光是紙上談兵，得動手實踐。】

Sch?nheit?：【有空到醫院來找我，我教你。】

羅的LINE用戶名就是自己的名字，跟大多數職場人士一樣。但是我這人一向喜歡給朋友改花裡胡哨的備注，于是給他的備注就是德語的“美人”，目前還沒被他發現。

【你手頭有現成的屍體可以讓我解剖一下嗎？】我回複他，【整具的不好搞隻有上半身也行，下半身我可以在人體藝術課上學】

順手給他拍了一張高清放大版大衛像的隐私部分。

【這些古希臘塑像的丁丁都好小，明明他們那麼精心地雕刻人物身上的肌肉，】我打字，【還是說古希臘人天生小？你有沒有希臘患者？見過嗎？】

那邊很快顯示已讀，但是好一會兒才回複我。

Sch?nheit?：【我再次提醒你我是外科醫生不負責男科。】

Sch?nheit?：【你也不要被那些博人眼球的漫畫小說哄騙了，人類的褲子裡裝不下一條巨龍。】

我瞄了一眼周圍，老師在講大衛像的影響，山治在埋頭看菜譜，于是放心大膽繼續回複：【但是我看過你的。】

補充一句：【OMG，OMG，您穿的大概就不是人類的褲子吧？】

那邊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複，仿佛是沒看見我的調戲，若無其事地撿起正經的學術探讨：【古希臘人并不推崇雄偉的生殖器官，他們認為那不是英雄和神祇該有的形象。隻有反面角色、愚者、惡神才會被賦予一個雄壯□□的下身，來表示他們性格品質上的惡劣與不足，比如烏拉諾斯、薩提爾。他們相信，短小的生殖器官能讓他們更好地讓頭腦保持冷靜，扮演好一名偉人的角色。】

羅忽視我騷話的技能已經從裝聽不見升級為裝看不見了。

我随手把他的備注改成“反面角色”。

“咳咳……”

我擡起頭，老師正站在我面前。

“Ich bitte Sie um Entschuldigung！”我忙收起手機，态度端正地道歉。（請您原諒。）

大約是我這句德語說得很正宗很标準，老師臉色柔和了很多：“Macht nichts。”就繼續回去上課了。（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