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這門課我們真的能順利通過、不挂科嗎?”
下了課坐在食堂,我照例捋着菜單點了一份沒點過的菌菇小牛飯,認真問山治。
“應該……能吧?”山治語氣不太确定,“回頭我去打聽打聽這門課要怎麼考試,希望别是讓畫畫。”
“人能通過一禮拜的拼命訓練變成米開朗琪羅嗎?”
“唔……一禮拜連米開朗琪羅的胡子都長不出來。”
“淦,我還沒有胡子。”我翻了個白眼,“要不然還是跟羅大夫學幾句正宗德語然後去老師面前裝裝可憐看看能不能讓老師漏漏題吧。”
“雖然小克拉這麼可愛會拒絕你的人都是沒有心的瞎子,但我還是建議謹慎行動,”山治努了努嘴,“不是每一個德國人都像羅那樣,呃,偏心眼兒。”
“你們的同居生活怎麼樣?”
“拜托不要用這麼可怕的字眼。”他端着餐盤和我一起往桌邊走,“他平時基本上都呆在自己房間,隻有吃飯的時候出來——我感覺自己像野生動物園的飼養員,隻有喂食的時候能看見自己養了個什麼。”
“那他一定是雪豹。”我忍不住笑了。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還是問:“小克拉,你為什麼要和他結婚呢?”
“唉,這就說來話長了。”我坐下,“非要總結一下就是,色迷心竅。”
山治的表情一下變得驚訝又憤慨:“我就知道!那陰沉的混球絕對沒安好心!一臉性冷淡其實内心全是龌——”
“冷靜點兒山治君,我說的是我,”我把小牛飯分成兩半,把其中半份推給他,“色迷心竅的是我。”
山治看着我。
“你?小克拉,我……我不太……”他罕見地表現出了混亂,“到底是……”
“為了我們的友誼長存,建議你不要問。”我從他那兒拿了半份蛋包飯,舀了一勺嘗嘗,“噫呃,太難吃了,下次不要點這個了。”
直到這頓飯結束、我們分别,山治君一直都是一種數學課聽多了的恍惚表情,好像接收了太多理解不了的東西。
有點兒内疚,畢竟他這種眼裡隻有Lady的小夥子根本沒有辦法理解我這種沉迷男色的色批。
從學校出來,斯凱珀已經蹲在路邊等我了,周圍還有不少人不遠不近圍着用手機拍它,它一看見我就馬上起身小跑過來,把叼着的牽引繩遞給我。
“Moin!”我摸摸它的頭,“今兒個不急着回家,先去上會兒班兒哦。”
它也沒啥反應,認得路,流暢調轉方向就一如既往走在我身側略靠前的位置,好像一個莫得感情的護衛,隻要東家别受傷别嗝屁愛去哪兒去哪兒完全不關心。
“這狗看着有點眼熟。”一個江湖騙子陰森森跟上,“看着像特拉法爾加那隻,問題是特拉法爾加的狗為什麼會被山治的女朋友牽着?”
德雷克可真是守口如瓶啊,他們北海道四人組就隻有霍金斯被蒙在鼓裡了。
“全球隻有羅醫生可以養德牧嗎?”我眼皮都不眨編瞎話,“這是我的狗,叫安德烈。”對斯凱珀說:“Андрей,GIP LOAT!”(安德烈,吠!)
斯凱珀看了我一眼,順從地吠叫了一聲。
太聰明了,脾氣還好,比卡卡羅特那個變色龍強多了,我今天就是要拉踩了。
把霍金斯甩掉了以後,我和斯凱珀溜溜達達到了野田醫院。野田醫院專門針對婦産科,規模不大,有二十多張床位,因為這個科衆所周知活多錢少屁事兒多僅稍稍好于兒科,所以一直是人手短缺的狀态。我是被同學介紹過去的,雖然還沒畢業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口腔專業,不過因為我會打針會紮點滴,所以充當護士打打零工。
當然了,代價就是時不時就會被院長野田性騷擾,很煩,要不是看在相對豐厚的打工費上我早就不幹了。
我照例把斯凱珀帶到大廳的角落讓它趴那兒等我下班,自己換了護士服,被護士長打發去藥局登記藥品——
然後就聽見門在身後被咔哒鎖上了,緊接着是護士長的驚叫和斯凱珀的低吼。
“斯凱珀,别動。”我先隔着門穩住斯凱珀,擰了擰門把手,“這是什麼意思,日高護士長?”
護士長的聲音發緊,應該是被斯凱珀吓得不輕:“你自己做了什麼自己知道,不要連累醫院!”
“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我想着左不過是誰那兒又作了什麼妖,也懶得和她廢話,不如直接跟狗說,“斯凱珀,去找警察過——”
話還沒說完,聽見護士長長長的尖叫,然後門外咔嚓咔嚓抓撓幾聲,門鎖就彈開了。
“……哦。”我拉開門,看着蹲坐在門外的斯凱珀,又看看門鎖,“你會開門?”
德牧搖了搖尾巴,非常克制地得意了一下。
成精了這狗。
“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摸着斯凱珀,對護士長說,“如果你不想說也無所謂,我早晚會從别人那裡知道。不過有個道理我想告訴你,人類使用工具後并不會在意工具是否損耗,或者說工具會損耗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工具人也是一樣的。”擡眼盯着門外越走越近的一團粉紅色:“比如現在。”
兩米多高的粉襯衫男人推開門進來,站在寬敞的候診大廳裡仍很有壓迫感,而且這種壓迫感并不全是驚人的身高帶來的。
斯凱珀繃緊了神經,眼也不眨地盯着他,随時準備撲上去撕咬。
我摸摸它的背安撫它,問多弗朗明哥:“你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