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空姐前來送餐,中斷了這場對話。
氣氛陡然陷入沉默,隻剩下餐盤輕輕擱置在桌闆上的細碎聲響。
宋伊恩呆滞了片刻,宕機的大腦終于開始重新運轉——
第二次拍攝NotVictims的記憶曆曆在目,那是一次為期三日的新品拍攝,宋伊恩收獲了回國以來第一個好朋友——他的拍攝搭檔,林白妍。
林白妍是個極其健談又自來熟的女孩,說起圈内八卦來滔滔不絕,也會很爽朗地分享自己的故事,是個十分有意思的人。
她比宋伊恩大5歲,每天拍攝結束都會提着她買的輕食去宋伊恩的房間吃飯,坐在宋伊恩的床上陪他聊天到兩人都困得眼皮打架的時候。
雖然能交到新朋友很開心,但林白妍總拉着宋伊恩聊天,叫他都沒有時間給俞景坤發消息了。有時他回個消息也遮遮掩掩,深怕被林白妍看見。
然而有關俞景坤的事,在最後一天拍攝時終于藏不住了。
那天宋伊恩結束了拍攝,獨自躲在化妝間給俞景坤發信息。他本想給俞景坤展示他今天的妝造,可點擊拍攝鍵時卻不慎觸到了視頻通話鍵——
俞景坤迅速接通了,含笑的英俊臉蛋撐滿整個手機屏幕。
宋伊恩的心跳漏了好幾拍,良久才支支吾吾道:“呃、我點錯了……”
“很好看。卷發很适合你。”屏幕裡的俞景坤說。
宋伊恩抿唇笑了,“我也覺得,哈哈。”
“拍攝結束了?”
“嗯,我一個人在化妝間,他們還沒拍完。你在哪兒啊?”
“在清吧,朋友約我出來喝酒。”
還沒聊幾句,林白妍就一把推開化妝間的門,叫苦連天地沖了進來。
宋伊恩原本抱着手機,嘴角的笑意流着蜜。可随着門被陡然推開,他當即就闆下了臉,
連說話語氣都變得冰冷疏離。
沒過多久,他們就挂斷了視頻。
宋伊恩懊悔萬分,他總覺得俞景坤匆匆挂斷電話是因為他的表現太過冷漠……
可林白妍在一旁笑得一臉八卦暧昧,宋伊恩恨不得挖個洞鑽一鑽,甚至都想找個借口把視頻挂了得了。但他又舍不得這難得的視頻機會,于是硬着頭皮、故作淡漠地聊了下去。
林白妍一眼就看穿了宋伊恩的僞裝,挂了通話之後,她連哄帶騙一通逼問,宋伊恩便一股腦兒将認識俞景坤至今發生的事全盤托出了。
坐車回酒店的路上,林白妍依然聽得津津有味,還充當起了情感導師。
“那上次看完電影之後,你們什麼也沒幹嗎?”林白妍好奇地眨巴眼睛。
宋伊恩搖搖頭。
“沒有kiss?”
宋伊恩繼續搖頭。
林白妍愕然,“他多大啊?我看他應該和我差不多吧?”
“27。”宋伊恩忽覺緊張,“……怎麼啦?”
“你們認識多久了?”林白妍繼續問。
“認識有好幾個月了……但是我們是這個月剛聊上的,大概……半個月?我上次拍NV的時候才和他開始聊天。”
“都半個月了,不應該啊。”林白妍咕哝道。
宋伊恩頓時變得垂頭喪氣,“什麼意思啊?”
林白妍拍拍他的肩膀,“姐姐說話直接,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宋伊恩心跳如擂鼓,“你說……”
“正常成年男人,和你聊了半個月,連手都不拉一下——嗯,你确定他是gay?”林白妍皺起眉頭。
宋伊恩簡直聽見晴天霹靂的轟響,“我好像沒問過他的性取向……”
“诶,你還真别說,其實他看起來不像gay。”林白妍歎氣道,“安啦……直男劫嘛,我每個gay朋友都經曆過。”
“可是我叫他哥哥他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反應。”宋伊恩忍不住反駁。
“你長得好看嘛……正常啊,直男被你這種帥哥喜歡也會很得意啊,但是真讓他們談,他們就不能接受了。”林白妍語重心長道。
宋伊恩像隻洩了氣的皮球,“為什麼啊?才半個月,沒有kiss難道很不正常嗎?”
“當然啊……”林白妍有點好笑地瞥他一眼,“他要是真對你有意思,不用半個月,不出三天就會急着和你開房。”
“那種人我才不要……”宋伊恩蹙眉說。
“可這就是男人啊。”林白妍笑了笑,“你是還沒開過葷,等你試過了,你也和他們一樣。”
“我不會。”宋伊恩堅定道。
“嗯嗯。是是是。”林白妍哈哈大笑。
那天,宋伊恩懷揣着失戀的絕望,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着。他掏出手機看了無數次,和俞景坤的對話框永遠停留在那個短短五分鐘的視頻通話記錄上,誰也沒有再發新的消息。
宋伊恩定睛看着對話框許久,忍不住埋在被窩裡抽泣起來。
淩晨兩點,宋伊恩抱着豁出去的決心,發送了一條信息——
【宋伊恩:你是直男嗎】
發完這則消息宋伊恩又翻來覆去了一小時才睡着,第二天才看見了俞景坤的回信,隻有簡短的兩個字:【不是】
宋伊恩從床上‘騰’地坐起來,揉了揉哭腫的雙眼,捧着手機終于露出了笑容。
那天之後,他們的關系忽然突飛猛進,有關俞景坤的性取向之謎也就不攻自破了。
宋伊恩一直以為他們的關系有所突破是因為自己勇敢問出了那句:你是直男嗎?
直到現在,他才得知……那天晚上,俞景坤居然和孫墨在一起。
原來俞景坤說的“那時候我們的關系也不明朗”指的是那半個月的時光。
想到這裡,宋伊恩的呼吸都開始顫抖。
他的腦海中陡然浮現孫墨的臉……
其實他對孫墨的印象還不錯,自從知道孫墨努力賺錢給媽媽和妹妹買房子的事迹之後,宋伊恩就對他尤其欽佩。
包養、數不清的情人、出軌……如果這些都是假的……
孫墨為什麼要騙他?
還是俞景坤在說謊?
如果是孫墨在說謊,為什麼他來勸自己複合的時候,不直接澄清謊言呢?
宋伊恩覺得腦子快炸開了。
一旁的俞景坤也陷入了愁緒,他靠坐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餐食,隻覺得毫無食欲。
在四年前那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裡,與程香詩的聯姻、孫墨的謊言、程建生的隐隐要挾,上天仿佛唯恐不能拆散他們那般,遞來一道又一道難以跨越的阻礙。
俞景坤走錯了一步,于是步步失足。
隻是他沒有想到,孫墨的三言兩語才是真正切斷他與宋伊恩的原因。
惆怅空蕩在俞景坤的胸腔,他似乎能聽見一聲聲悲怆的鐘鳴。
很多時候,俞景坤不知道自己該為孫墨的背刺感到失望,還是該為宋伊恩對他的信任如此薄弱而感到凄涼。
“孫墨和你說的就隻有這些嗎?”俞景坤低語着,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宋伊恩有些局促地說:“呃,孫墨還托我跟你說……希望你能把店還給他什麼的。”
聞言,俞景坤忽地放下已經端起的茶杯。
茶杯落在茶盤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音,宋伊恩的心神一滞,用餘光往身旁偷偷瞥了眼——
隻見俞景坤面色凝重道:“孫墨的店是他自己賣掉的。為了避免逃稅的刑事處罰,他需要現金去補交罰款和稅金,所以變賣了很多資産,如果不這麼做,他現在應該在牢裡。”
說完,俞景坤才重新端起茶杯,沉穩的低音中透着一絲不耐煩,“我要怎麼還他店?送他錢?”
宋伊恩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異樣,又慌張又費解,不服道:“我又沒有說要你給他錢,是你自己問我他還說了什麼的……”
他越說越不高興,憤憤地咕哝:“兇什麼兇?是你自己要問的。”
俞景坤無奈歎氣,“我沒有兇……”
宋伊恩卻不說話了,他抄起刀叉就開始進食,隻留給俞景坤一個冷漠的側臉。
幾秒之後,宋伊恩放下叉子,“你有話不能直說嗎?”
俞景坤愣了,“什麼?”
“你為什麼莫名其妙生氣啊?不是你自己非要問我的嗎?”
“我沒有生氣。”
“你有。”
俞景坤頓了頓,歎息道:“我不是生氣,我隻是不能理解你為什麼會相信孫墨這麼離譜的話。”
宋伊恩也怔住了,良久,才冷聲開口:“因為你後來就直接人間蒸發了。我還能怎麼想?”
俞景坤抿起嘴唇,“嗯。你說的對。”
對話又一次沉寂。
半晌,宋伊恩盯着桌上的餐食,幽幽道:“既然我回答了你的問題,那你也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