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洛嚴随口問了問他的父母,隻可惜,一無所獲。
宋伊恩在早晨八點左右驚醒,從房間裡起來後,發現外婆不在家。最後還是在家附近的小學門口找到的人。
他忍住哭泣的沖動,安慰自己,外婆沒事就好。
可宋伊恩忍不住幻想,在他外出的半個月裡,外婆又像這樣亂跑了多少次?要是有意外發生,他不敢想,太驚險了。
療養院那邊,由于外婆的情況特殊,很多機構都不敢接。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看起來還不錯,并且願意接納外婆的,宋伊恩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出門前特意反鎖了家門。
又渾渾噩噩地過去了兩天,宋伊恩才終于料理好外婆的事……
那家療養院的環境還可以,離宋伊恩家也不遠,以後去看外婆也很方便。
回到自己家中,宋伊恩關上門,身體倚着大門,疲憊地慢慢滑落。
他跌坐在玄關的地毯上,失神地望着傍晚沒有開燈的家。終于,宋伊恩再也無法自持,抽噎着、抓撓着頭發、蜷縮成了一團。
誰來幫幫他?誰都好,誰可以來幫幫他?
記得那天收到母親的死訊,他也是這樣的絕望。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振作起來,那些搞不明白的生活瑣事又将他重新擊垮。
宋伊恩不得不承擔起以前母親替他做好的事,他學着自己照顧自己,生澀又艱難地活着。
一丁點微小的失敗都會讓他想起媽媽,想起還有依靠的歲月,然後思念和痛苦便重新将他一巴掌扇回深淵。
捂着抽疼的心髒大哭了許久,窗外最後一縷藍光也消散了。
宋伊恩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呼吸着……
他忽然想起一個人。
六年前,那個人的出現緩沖了他的無助,那個人代替媽媽,抱起了摔倒在地、動彈不得的他。
站在那個人的肩膀上看風景的感覺很好,很安心。
不論發生任何事,好像撥通那個人的電話,一切困難都會輕松解開。
眼眶的淚水大顆大顆落在了地毯上,宋伊恩的眼前是無比模糊的,他咬住嘴唇,用力拉扯着自己的頭發。
不許想他!不可以!
可眼前甚至有了俞景坤的虛影,宋伊恩甚至聽見了他趴在自己耳邊呢喃的低音。
宋伊恩閉上眼睛,抽噎着,猛力拍打着腦袋,試圖讓自己恢複理智。
孤獨的長夜過去了,宋伊恩在自家沙發上被鬧鐘吵醒。
今天有拍攝,可他看着鏡子裡眼睛哭腫的自己,一時間,絕望到連眼淚也幹涸了。
他一路冰敷着眼睛,喝空兩杯冰美式,才勉強像個正常人一點。
拍攝結束後,宋伊恩收到一條令人意外的短信。謝貞羽來上海拍攝,這會兒已經下高鐵了,想找宋伊恩一起吃晚飯,還問他,能不能住在他家。
之前,宋伊恩也在謝貞羽家借宿過,所以一口答應了。
雖然才和謝貞羽認識了兩個月,但是,她像一個溫柔的大姐姐,和她在一起時,宋伊恩總是覺得踏實極了,說不上來為什麼。
【宋伊恩:你幾點到啊?我現在去養老院看我外婆,可能要七八點才能回家。你要是來得早我先過去給你開門。】
【謝貞羽:啊?你外婆怎麼去養老院啦?】
【宋伊恩:唉,說來話長……就,沒有自理能力了,老年癡呆。】
【謝貞羽:天呐……那我陪你一起去看你外婆吧?我馬上就到了!】
宋伊恩抱着手機愣了一會兒。
【謝貞羽:你沒事吧?你要是覺得難過,我在上海多陪你幾天也可以。我這次拍完就沒有通告了。】
【老年癡呆其實照顧好了沒事的!身體其他指标如果健康的話,你不用太擔心!】
思索了一會兒,宋伊恩決定答應謝貞羽。
他們在養老院彙合,一起上樓來到外婆的房間。
一打開門,就是吵鬧着要出院的外婆,醫護人員一臉無奈。
宋伊恩好說歹說了半天,外婆才同意臨時在這裡待一會兒。
而謝貞羽則是被外婆當成了宋伊恩的女朋友,一直被外婆拉在身旁,每隔五分鐘就問她一遍:
“小姑娘,你怎麼長得這麼漂亮呀?”
“你是哪裡人啊?”
“你叫什麼名字呀?”
盡管宋伊恩解釋了和謝貞羽隻是朋友,但外婆每隔一會兒就會忘記。
多虧了謝貞羽,來養老院的時光輕松了不少,外婆也不會一直問宋伊恩媽媽的事了。
回家路上,宋伊恩與謝貞羽并肩步行着,路過一家奶茶店,一人捧走了一杯熱奶茶。
“其實你順着你外婆說就好了。”謝貞羽道,“如果你強行讓她理解我們的思路,她會很痛苦。因為她真的不記得了。”
“噢……”宋伊恩點點頭,“謝謝,我知道了。”
“哎呀,說什麼謝謝啊,哈哈哈哈。”謝貞羽挽起一邊的長發,在深冬的夜裡,她的笑容如同發着光的冰雪。
宋伊恩簡直覺得她像一個女神。
“今天你能來,我真的覺得很開心,謝謝你,小羽。”宋伊恩由衷道。
“謝什麼?不用謝我。你應該很不好受吧?我懂的。”謝貞羽微笑着,“朋友之間互幫互助是應該的。長大了,能遇到的真誠的朋友越來越少,所以,我也很珍惜你呀。”
說了一路掏心窩子的話,宋伊恩幾度要落淚。
他笑着告訴謝貞羽,自己忙忙碌碌找療養院找到崩潰的經曆、還在無助時想起相戀三年的前男友。
“唉,說起來,我也不小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改掉這種壞毛病。”宋伊恩歎了聲氣,“真讨厭自己這樣。”
說到這兒,謝貞羽停下腳步,沖他微笑。
“想依賴别人,也很正常吧。你前任幫了你很多,對你很好,你才會總是想起他,不是嗎?但感情是雙向的呀,你們在一起三年,怎麼可能是他單方面幫助你呢?不要妄自菲薄,伊恩,你特别好。”
頭一回從朋友嘴裡聽見俞景坤的好話,宋伊恩總覺得怪異極了。
他垂下腦袋,自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