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姐聽不見，常銘幫忙複述了一遍。

奏樂團面面相觑，終究遵照妊圻的意願，退出冰屋，提前進入下一流程。

鼓鳴聲響起，鄰居們探出腦袋，帶着不解和疑惑奔走相告，很快，數百人在妊圻屋外聚集起來。

妊圻很滿意，等待期間，她托常銘把家裡搬空，裡面的物件她現在用不着了，按照習俗留給大家就好，但屋裡的木雕要多給她燒幾個。

她也要效仿妫垣，随身攜帶些小玩意兒。

近幾年，常銘的燒火技藝爐火純青，沒用多久便超高效完成妊圻的委托。

這夜篝火長明，妊氏部落迎着風雪，慶賀着不一樣的新生。

☆

寒來暑往，春去秋來。

妊圻在同事的帶教下，飛速掌握治療要領，一躍成為腦疾專科醫生。各地腦疾發病率顯著下降，患者滿意率大幅提高。

這位專科醫生的出現，昭示着巫鬼族背後還有無限可能。

常銘看在眼裡，樂在心裡，跟兩位醫生一合計，歡歡喜喜地将集郵計劃提上日程。

人間界約莫有數十個部落，圍繞繁世木而建，不同的地形造就了不同的部落文化，也潛藏着不同的危機。

西部高原巍峨，非久居者貿然前往，容易出現頭疼、胸悶、氣喘、嘔吐等症狀。南部傍水而居，到此遊玩的幼童老妪須得多加看護，以免發生溺水等意外。

山遙水遠，各地通訊多有不便，幸而有探路人世代相傳的手記，為大家指引方向。

這本手記的謄抄本，如今正被常銘拿在手裡。

安全起見，她們打算先去鄰近的姬氏部落，那裡的地形與家鄉相似，氣候溫暖許多，格外适合帶娃觀光。

兩位鬼醫，外加一大一小，就這麼踏上了東遊之旅。

沒待上幾日，常銘聽聞集市有屠婦炫技，趕緊帶上女兒去看熱鬧。她家小繼愛看人耍大刀，沒有大刀的話，小刀也湊合。

不巧，那位屠婦心中無刀，手中更無刀，她剝皮抽筋、剜心摘膽，靠的隻是一雙好手。

沒人看見屠婦的手是如何殺入豬身的，等衆人回過神來，一顆完好的豬心已在眼前跳動，鮮活欲滴，鹵煮爆炒兩相宜。

這是屠婦的拿手絕活——拿心絕活，她每日隻剜一顆心，隻贈一家人。

屠婦微微一笑，接受大家的喝彩，而後在觀衆的注視中，一頭栽了下去。

片刻後，她擡起頭來，甩開奇怪的昏沉感，看向突然喧鬧的人群。

兩個沒腳的大塊頭，外加一對母女，夠紮眼，今天就贈予她們了。

她來到常銘眼前，問道：“鹵煮還是爆炒？”

“……”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心裡不打鼓，常銘面上沒有絲毫驚訝，轉頭問小繼：“鹵煮還是爆炒？”

小繼打了個嗝，她看着半空中浮起的豬心，撓撓腦袋：“不如兩個都要？”

自此，執掌心道的姬垠出世，還給同事們送上了入職大禮包·豬心版。

煮的、炒的吃膩後，常銘還想來點涼拌的。

赢氏部落的姨姥肺片遠近聞名，常銘帶着一大家子前去湊熱鬧，最後的結果觀衆應該猜得到。

肺片鵝肝，美味嘗不完，脾髒腎髒，口感不像樣。

小繼不挑食，連鴨腎也照單全收，享用完醜味，還興高采烈地問阿娘，明天吃什麼。

常銘不是很想接話。

這些日子以來，她走到哪裡，哪裡就有新的巫鬼族誕生，而以妊圻為代表的樂子鬼，或是将她的風雲事迹四處傳播，或是趁着治病顯形的一小會兒時間，将常銘的畫像印到病患腦海中。

這就導緻常銘每抵達一個部落，都有樂子人大喊一聲“鬼神來了”，再湊近小聲問她，今天刀哪位？

常銘從不刀人，但随着心、肝、脾、肺、腎的專科醫生全部就位，有關她的謠言愈演愈烈。

小繼睜着眼睛，還在等阿娘的回話，常銘隻好歎了口氣，稱自己已經金盆洗手，下一個目的地讓小繼來選。

如今巫鬼族已有七位，分别對應妫、妊、姬、姜、姒、嬴、姞七個氏族，據大家推測，剩下的姚、妘兩個氏族也應有巫鬼族誕生。

妘氏部落離她們更近，因此，小繼果斷選了姚氏部落，不為别的，隻為繞路，免得她阿娘刀得太快。

常銘心情複雜，繼續帶着一大家子走上西行之路。

——下一個刀誰呢？

——不對，下一個刀哪個部位呢？

——也不對，下一位巫鬼族執掌哪個部位呢？

答案是骨骼，這一點常銘不太意外，讓她意外的是，這位答案自己“走”到了常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