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知曉自己的真實名姓于沉竹而言算不上新鮮,那在昭王所言中擒住的趙父趙母也确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或許正因為此,她才将此事疏忽,
如今昭王所言真假她上不能判斷,但趙家父母的确已有些時日不曾給她來信。
昭王此番真切地拿捏住了她的命門,她初來時明明孤身一人,怎多了這麼些牽絆?算來她與趙家父母相處的時間滿打滿算不過一年罷了。
她不想再去理會旁的事,可同那日在尋常巷口間見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梁朵時一般的心情再次湧了上來。
她沒理由去賭昭王所言究竟真假,趙家父母不論如何都不該因她而死去。
她今夜殺不了他,她意識到了這點。
沉竹渾身都力氣刹那間都仿佛被抽去,隻剩意志在強撐着身體不能倒下,她緩慢地轉過身,看向此刻站在光亮處的昭王。
“他們現下在何處?”壓抑過度的憤怒沙啞了她的嗓音,讓她的語氣變得更加低沉冷冽。
“我怎會告訴你?”昭王似笑非笑地說道,“不如将你手中匕首的尖頭朝外,助我逃出此處,等到了宮外,我自會帶你見到趙家父母,如何?”
“我沒有理由幫你出去不是嗎?”沉竹的眼神變得銳利,“你如今除了死訊會傳出這間屋子,還有什麼能傳出去?”
距離他行刑的日子還有三日,她有極大的機會能尋到趙家父母,沉竹心中如此估算道。
“明日我便要去赴刑場,我手下的那些人收到我的死訊後便會動手,你确定在明日午時三刻之前能找到趙家父母的蹤迹?”
石子落水一般,昭王的這番話叫住了正欲離去的沉竹。
“明日?”沉竹下意識地反問道。
“看來你尚不知曉。”昭王似是舒了一口氣一般,“你的那位夫君特去向我兄長請命将我行刑的日子提前,我那兄長還命他監刑,我差點以為我見不到你了。”
原是如此,沉竹快速接受了昭王口中的事實,這就是她今日在茶樓中見到霍間重的原因。
“你笃定我會來殺你。”沉竹在此時說出了自打她進到冷月軒後便從昭王處感受到的信息。
“畢竟是我派人殺了那個姓梁的姑娘。”昭王說着來到了沉竹的對面同她對視着,“我很了解你,甚至比你的那位夫君還要了解你。”
沉竹不願與他再糾纏,她側身避開擋在身前的昭王就要離去,昭王卻上前幾步大力地拉住了她的手,阻礙着沉竹的腳步。
“你怎這樣狠心?”昭王的話說得暧昧,聽得沉竹惡心。
“你覺得你十分可信?”沉竹說着甩開了他的手。
且不論如今趙家父母是否真的在他手中,若是依他所言協助他從此處離去,他可會履行諾言帶沉竹找到趙家父母,留下趙家父母的性命?
沉竹不會去賭。
“那誰可信?”昭王雖低聲說着,雙目卻像是快要突出一般,“你的夫君霍間重嗎?他或明或暗幹過多少事,你可全部知曉?”
怎今日昭王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按住她的命脈?
沉竹回想起與霍間重的那些往事,隐瞞、欺騙、愛意、寬容……
沉竹沉默了一陣,可沉默本身也是答案。
“他給了你他所謂的解藥是嗎?自你回到燕京城以後可有去過廷正監?那些關在廷正監被他喂下解藥的賦淩司細作全都死了,你是最後服下賦淩司解藥的那一個,我的私企快到了,你的也塊了吧,救我出去,我有法子幫你從賦淩司要到一勞永逸的解藥。”昭王死死地盯着沉竹說道。
可沉竹并未如他料想那般态度轉圜,她會看昭王滿是壓制焦急的那雙眼睛,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平靜之中甚至翻湧起一點雀躍,原來看所恨之人向自己乞生是這般愉悅感覺。
沉竹忽地想起那個饒城的雨夜,她在竹林之中狼狽與那人交手的模樣是否如同自己面前的人一般。
不,不是的,她心中快速否定了這個想法。
他們唯一的相同,隻是不甘。
見沉竹不為所動,昭王又繼續說道:“可還記得你們那趟去周邑的旅程?霍間重得到了從梁依處得到了有關你們在仲陽遇險的事,但他什麼也沒做不是嗎?梁依在信中親筆向我寫道,他抛下了你,去平周邑的動亂,他不曾派一兵一卒前去接應你不是嗎?是你自己費心費力,各處周旋,才平安抵達周邑,他心中從來沒有過你,你對他的信任不過一廂情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