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竹嘴裡嚼着梨脯,看着那些人挨個上樓,直到隊伍的末尾的人出現,沉竹才将這身玄衣同記憶裡的那身衣裳對上。
霍間重為何會在此時出現在此處?
沉竹看着霍間重摸着腰間佩劍的劍柄同身邊的鄭子寒邊說着話邊一步步走上樓後,垂眸看着眼前沒有半分波瀾的清透茶水,暗暗想到:連歸家報信都沒空,倒是很有空來這享樂之地喝茶聽曲消磨時間。
忽地,身邊掌聲雷動,将沉竹從思緒中拉了出來,擡頭,霍任芙正邊鼓着掌,邊向階梯處張望着,過了一會兒,疑惑替換了她臉上奕奕的神情,她轉頭跟沉竹說道:“兄長他們怎會出現在此處?”
不怪她二人接二連三地産生這樣的疑問,畢竟今日出門時,恰好碰到鄭子寒派來的人往霍府報信,那人的說辭是:将軍在廷正監忙碌,連午飯都來不及用,便又埋頭處理公務了。
“看來夫君的公務處理的很快。”
“兄長平日裡不喜來這些地方,大抵是被鄭子寒那厮拉着來的,嫂嫂莫要多心,明日我便尋那鄭子寒問個究竟。”
“我不會多心。”沉竹說着撫上了霍任芙的手,“夫君與廷正監的同僚一道來此,大抵是議事吧。”
霍任芙點了點頭,将擺在自己面前的一小塊白玉似的點心遞給沉竹。
“嫂嫂嘗嘗這個,内裡酸甜,味道很是不錯。”
沉竹接過霍任芙遞來的點心,低頭咬了一口,點頭笑着回應着霍任芙期待評價的目光。
一邊台上,角抵戲開場,沉竹依舊無心去看,台上樂舞幻術變換赢得一陣陣喝彩,沉竹的眼神卻晦暗了幾分,擡手将自己空了的茶盞重新填滿。
說不多心,其實是假的。
她憂心霍間重的隐瞞是否意味着朝中又了新的變動,他先前同她說過的,将她送到冷月軒一事可還作數?
今日過去,離景王繼任的大典便隻剩兩日的時間,其間若是出了差錯,便再無挽回可能。
她不會再等了。
霍任芙今日的興緻極好,二人一起逛到了夜裡,在街邊用過晚飯後,又轉了幾間臨近打烊的鋪子方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府中。
秋日裡的月色總是格外寂寥,今夜沉竹自歸家後,便一直在院中等待,直到到了燭火該熄滅的時候,依然沒見到霍間重的身影。
吹燈之後,沉竹從衣櫃中拿出深色的行裝換上,帶上深色的帷帽,将賦淩司的匕首帶在身上,臨行前還将一個枕頭塞進了被褥之中,随後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潛入了夜色之中。
夜色昏沉,沉竹在趁院牆下的守衛換值,翻院牆出府時,心中還是猶豫了一刹。
要不要再等上一日,要不要再等等霍間重的消息……
這樣的想法在沉竹的腦中快速又重複地掠過,但終究,她還是借兩面牆壁的力一踏,翻出院牆,在牆外輕巧落地。
街巷間有着司寤氏手下的夜士巡查,沉竹借着自己輕薄的身形來回躲避,終是行到了王宮附近。
如今皇後被景王接到府上休養,王宮内除了宮人合先帝的少許妃嫔便隻剩昭王在居住。
朱門外有着幾個士兵負責查驗符節,沉竹将先前備好的廷正監令牌交給了守衛,守衛前前後後查看後詢問她的來意。
“奉霍将軍之命給看守在冷月軒周遭的廷正監守衛傳信。”
冷月軒周遭有廷正監的人看守一事,若非知情之人絕不會知曉。
守衛大量了沉竹幾眼後跟一旁的士兵說道:“找個人,帶她去冷月軒附近,還有快馬給霍将軍去信核實此人身份。”
朱紅色的大門在沉竹面前緩緩開啟,一個士兵走到了她的面前來為他引路。
忽地,一陣風過,沉竹似乎聽到了馬蹄聲,回頭去看,還是一片寂靜,隻有士兵的铠甲在月色下閃爍泛出點生機。
沉竹不再留念,跟着前面士兵的指引步入了宮門,那扇朱紅色的門也在她身後緩緩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