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竹看着霍間重看似專心緻志地模樣反問道:“她出了什麼事對不對?”
霍間重此時擡頭對上了沉竹探究的目光,放下了手中的賬冊平靜地回答道:“我與她相處了一兩日,直到一日宮中下了诏書請霍任芙到宮中與昭王側妃叙話,沒有拒絕的餘地。”
“芙兒被軟禁在了宮中?”
“眼下的确是這樣,不過你不必為此擔憂,我每日進宮上朝,還能與她見上一面,她是我的妹妹,我會盡力不讓她受到傷害。”
沉竹聽後又是一陣沉默。
“你我皆為凡人,不似神仙那般可以先知。”霍間重補充說道,“我于水深火熱之中,擁有長久的安甯于她而言也是奢望,如何算也該是我的過錯,與你的決策無關。”
霍間重的話聽上去強硬,卻讓沉竹好過不少,她将桌上倒扣的茶杯翻了過來,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朝中是何狀況?”剩下那句‘你可還安好’被沉竹用茶水送回了咽喉。
“安好。”霍間重眉間嚴肅的神情緩和,擡手撫上沉竹的額頭,想要将她頭上的那點凝固的血迹清除,“昭王一改過去那些時日對我喊打喊殺的模樣,對我和藹異常,昨日剛有一箱珠玉擡入了霍府的大門。”
“他是想将景王手中的兵權收回,倒也算得上是件幸事,芙兒在宮中一時間不會受到什麼傷害。”沉竹冷淡地說道,“宮中皇後娘娘的情況如何?”
霍間重搖搖頭答道:“我不甚知曉皇後娘娘的近況,隻聽聞皇後娘娘被幽禁在一處宮殿之中,拿不到诏書和玉玺他不會善罷甘休。”
“不能再這麼拖下去,要快些迎景王回京才是。”沉竹接着說道。
若是繼續拖延,昭王遲早會搜尋到景王的蹤迹,那她們所做的一切便會功虧一篑。
“你不必太過憂慮,景王曾托人傳信,他在北邊尚安好,如今拿到了賬冊,定能找出昭王的破綻,不日後我們的生活定可恢複原樣。”
房間之外一曲琴瑟又盡,緊接着又是歌舞升平,男男女女的嬉笑聲不時從屋外傳來,霍間重不知從房中何處找來了帕子,濕了水,走到沉竹身側,将她臉上沾染上的血迹和灰塵擦盡。
“你的衣裙可要更換?”霍間重為沉竹擦拭的同時低頭看了眼沉竹身上的麻布裙擺,布料破舊,還沾染上了不少灰塵。
“可染上了血迹?”
霍間重聽後左右打量了沉竹一番,回答道:“隻下擺處那一點,其餘皆未沾染。”
“可擦好了?”沉竹擡頭看向霍間重,再次開口詢問道。
“還有手上。”
霍間重邊說邊拉起了沉竹的手攤開,滿是幹涸的血迹,霍間重看到皺了下眉,接着說道:“我去将這帕子洗洗。”
沉竹不再待在原處,跟在霍間重身後起身,在屋中四處轉着,好似在尋覓些什麼。
霍間重洗好帕子轉身,看到沉竹在房中的一個竹籃中不知在翻些什麼。
“先将手擦淨。”霍間重還是将沉竹的手擡起到自己身前,細細擦拭了幹淨。
霍間重在自己面前低頭專心緻志的模樣沉竹覺得很是熟悉,可她現在沒有力氣擡起那隻已被霍間重擦拭幹淨的右手摸摸他的眉眼。
“你在找什麼?”霍間重問道。
“剪子。”沉竹老實回答道,“我想将裙擺上沾染到血迹的那片剪掉。”
“我來幫你。”
霍間重說着将手中的帕子洗淨放回原處,從腰後抽出匕首,在沉竹面前蹲下,隻聽“嘶啦”一聲,那片沾染上血迹的麻布就被匕首割落在地,随後他将那塊麻布撿起放在房中的火燭之上燃燒殆盡。
“那商隊竟找不出一件棉布做的衣服。”霍間重揉搓着手上留下的灰燼,不滿地說道。
他一早便知沉竹這次潛入的商隊十分貧瘠,卻不想竟到了這種程度。
“我該走了,太晚回去,和我同住的那位姑娘會尋我。”沉竹邊說邊将身上的衣服整理整齊,走到了窗邊,将窗子打開,“海棠姑娘明日一早便會醒來,她什麼也不會記得。”
屋外有風,團積在屋中的熱氣與喧鬧順風而行到了屋外,一切事物都似乎變得清明。
風将沉竹額前的那些碎發吹得更亂了些,她将那些碎發捋到耳後,轉頭對霍間重說道:“我們改日再見。”
月色被風吹進窗棂,沉竹翻窗而下輕巧地落地,霍間重在窗邊隻看到她将要離開的身影。
看着沉竹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霍間重也拿起桌上的賬冊與單據,穿過面帶酡紅的人群,離開了青緻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