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輕笑了一聲,随後依舊執劍向着沉竹而去。
霍間重持着弓箭格擋,幾招之後到底是打成了平手,可身後的沉竹卻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搖搖欲墜,在将要倒下的那一刻被霍間重扶住,靠在了他的身上。
那人不欲在此多做糾纏,欲離去,之後再尋機出手。
霍間重卻将他叫住,在重重雨聲的遮蓋下高聲說道:“明日我會将一模糊了面孔的女屍放在此處,你帶那屍體回去複命。”
那人聞聲轉身回頭,頗有些疑惑地說道:“你該知道,她的任務是你,她的目标也是你。”
但許是因為雨聲太大,抑或是那人的聲音太小,霍間重好似并未聽到,隻自顧自地将靠在自己身上的沉竹抱起離去。
霍間重将沉竹帶到了饒城中的一間客棧之内,先前從軍營離去時便遣人叫來的醫士已早早侯在了客棧中的房門前。
霍間重将沉竹放在房中的床榻之上,醫士跟在他的身後來為沉竹查探傷勢。
沉竹閉眼皺着眉頭,似被困在夢魇之中,額頭上似有冷汗滲出。
那醫士在急忙處理完沉竹的傷口之後,再為其把脈查探内裡的病症。
“這位姑娘外傷極重,内裡倒是并無大礙,隻是傷勢處理得還是不甚及時,血流過多,再加上淋了大雨,身體虧虛,需好生靜養休息幾日方可康複,隻是手臂上的這些傷疤,怕是難以好全。”
“她何時能夠醒來?”
“我也不知曉,許是今日,也許是幾日之後,這要看這位姑娘恢複得如何了,将軍莫要太過擔心。”
醫士将話囑咐完,将手中的藥方遞給了霍間重。
“我本不該過問,可心中還是疑惑,敢問這是将軍的何人?”那醫士小心詢問,見霍間重沉默不語又接着補充道,“将軍不願告知我,我便也不再追問,隻是這位姑娘的傷口奇特,并非是尋常刀具所制,我行醫多年隻在遊曆覃國時見過這樣的傷口,将軍身懷使命,如今初到饒城,結人識人要十分小心才是,話已言盡,我便先退去了,将軍保重。”
霍間重命帶來的幾個得力侍衛守在在客棧周遭,随後離開客棧,快馬回到了兵士在城外的駐地。
今日雖下了大雨但霍間重的計劃卻實行地頗為順利,一兵一卒都未損耗,便将覃國兵馬駐地的糧草燒盡,雨水引燃了灑在糧草上的石灰,眼下,還能見到遠處覃國軍營發出的火光。
首戰告捷的一隊饒城士兵此時正在營帳之内圍着篝火,大口地吃着剛剛炙烤出的雞肉,犒勞着自己。
那些士兵拿着還冒出油的雞腿,出了營帳,用手遮擋着跑到了霍間重的營帳中。
“多虧将軍昨日想出的計策,我們今日才……”
搭肩嬉笑着的幾個士兵剛進營帳卻觸碰到了一片死寂。
明明片刻前還周身洋溢着戰勝的喜氣的将軍,此刻卻像淋了一整日的雨,全身都濕透,一身寒氣地坐在一旁,用巾擦拭着自己弓箭上的血迹。
霍間重派去跟着沉竹的暗衛并未及時傳來消息,他疑心有失便急忙趕回了饒城中察看,走時匆忙,便隻帶上了手邊的弓箭。
現下弓箭上沾染着的,是沉竹的血迹。
那些士兵見氣氛不對,急忙将臉上的笑容收起,打着哈哈想要離開營帳。
“深夜來此,可是想到了明日的應對之法?”
面對霍間重的疑問,那幾個士兵面面相觑,片刻之後還是将一人推出回話。
“回…回禀将軍,屬下尚未将明日的應對之法想好,隻是今日首戰告捷,我與同僚歡慶之時想到将軍不在此處,便想着将剛烤好的野雞拿來給将軍嘗嘗。”那兵士低着頭将話說完,随後又擡起頭,試探道,“将軍,方才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無事。”霍間重說着将擦拭幹淨的弓箭放到一邊,“首戰告捷确是該慶祝,你們自去歡慶便是,不必管我,隻是明日便要拔營,歡慶之時莫要失了分寸。”
“是,屬下知曉。”
随後那些兵士一個又一個接連離開了營帳,營帳之中少了人,顯得愈發冷清。
方才竹林之中,那人所說的話回響在他的耳畔。
“她的任務是你,她的目标也是你。”
他早就知道,她來到他的身邊就是為了奪得更多有關兆國的消息,可方才暗衛遲遲未報來消息之時,他心中還是下意識地慌張。
在黑夜竹林快馬穿梭之時,他的腦中回想着的是那日燕京城大雪,她與霍任芙守候在門前等待他歸來,是那日在周邑城中風揚起沙後,她出現的身影。
見到如同那日牢獄大火過後,在竹林之中跪着的沉竹,他還是不忍,趕到了她的身邊。
可若是照如今這般繼續下去,是否會如那醫士所說帶來更大的禍患?如滁州那一戰,深陷囹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