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弟可要去看看側妃?”薛祁倒了杯茶放在了昭王面前,溫聲提醒道,“真兒就在離此處不遠的殿中休息。”
“多謝皇嫂提醒。”昭王聽後并沒有做出什麼反應,倒是将目光投向了對面的景王,“兄長用心良苦,特意讓霍大人拿着能号遣城外守軍的令牌前來,怎不急着離開王宮,倒是有空在此處陪我飲茶。”
景王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看着面前已然放涼的茶盞,似在等待着什麼。
天上橘紅色的餘晖徹底散去,景王派去搜查的人也帶來了答案。
侍衛彎腰上殿,拱手向景王回禀道:“殿下,我們在宮城西北角的宮牆邊找到了疑似刺殺陛下的人,此人原是宮城守衛,今日本不當值,卻依舊混進了宮城中,他身上别着的刀劍與兇器十分相像,殿下可要現下就将人帶去廷尉府審問?”
景王聽後點了點頭,那侍衛得令退下。
“茶涼了,我也該走了,昭王殿下在此處慢飲。”
景王沉着臉色說罷,随後起身牽着薛祁的手離去。
“兄長等到的答案可滿意?”
昭王看着那離去的背影出聲,可那二人并沒有因他這一句話停下腳步。
他并不很是擔心他的兄長逃離,今日景王以在燕京城郊駐守的軍隊逼他放走他們幾個,可他的兄長一旦遠離燕京,縱使其手中還有着号令大軍的令牌,也再無法拿駐紮在燕京城外的軍隊相要挾,等到明日,他的兄長便會背負上弑父弑君的罪名,又能逃到多遠?
更何況他的母後還在宮中,以及,明日陛下發喪,他那向來心軟遲疑的兄長未必會不到場。
昭王看着那對逐漸消失的背影,将剛握到手中的茶盞摔在了地上,茶湯随之淌在地上,将地毯洇濕。
返回王府的馬車上,薛祁憂心忡忡地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景王,手撫在他合十握着的手上,欲言又止。
“待回到府中,你我換上下人衣裳,從後門離開,我已讓人備好了馬車,今夜我們便離開燕京城。”
“你早已想好?”薛祁有些驚詫。
“嗯。”景王沉悶着出聲,“今日快要黃昏時霍大人見自家夫人還未歸家且未傳回信來,便上到了我府中去問,本想向我讨得許可,進宮去看看,不想父王的死訊倒是先一步傳來。我知不對,便向家中幕僚簡單交待後,讓霍大人拿着我的令牌,後我一步去到宮城。”
聽着身邊人的話語愈發低沉,薛祁雙手牽過景王的手,懇切說道:“夫君要振作起來才是,方才在宮中,夫君已得到了答案,那兇手早已被人安排好,在宮中等着被捉拿,今日一切都在昭王的計劃之中。”
“我知曉…隻是…”景王懊惱地低下頭去,“是我見先前追查賦淩司一事有了成效,便自認可不再追究,失了警惕,才讓今日事情發生,是我…是我不作為害了父皇。”
“夫君縱有過錯,卻也是難料到昭王會如此膽大派人行刺。這些年來夫君讓了太多,昭王卻挾恩圖報,步步相逼。夫君在床前盡孝,卻讓那厮捉住了空子,行下此事。”薛祁字字真摯,她看着眼前低着頭隐約在小聲啜泣的景王,一手搭在他的脊背上來回安撫着,“隻是,昭王哪怕掌權卻也難心安,得不到诏書與兵權便名不正言不順,朝野中也有些臣子不認金銀,隻忠于社稷,你我如今手握诏書,便可尋機東山再起,待重返燕京,我陪夫君一起到父皇墓前祭拜告慰,隻是苦了母後要揣揣呆在那宮城之中。”
“是啊…不過萬幸母後眼下應當尚沒有性命之危,那昭王不知诏書一事,那日父王清醒立下诏書之時,楊真出屋前去藥房中看着煎藥,不在近處服侍,那昭王對诏書心有疑慮,定會想要從母後口中問出些什麼來,留着母後的性命。”景王說着直起身子來回看薛祁微有些濕潤的眼,“我們要快些,才能讓母後少受些苦難。”
見眼前人重新振奮,薛祁放下心來,溫柔地向其問道接下來的去處。
“此事我讓霍大人一并安排了。”景王回答道,“此時王府後門侯着的車夫應當已收到了霍大人派來的信。”
“那便好。”薛祁的語氣間有了些希望,“霍大人和霍夫人二人是真切靠得住的,隻盼望你我能快些返回燕京城。”
天上月色愈發明亮,景王府門前的馬車方停下不久,後門處便又傳來了輕巧的馬蹄聲。
今夜在城門處守着的是城外守軍遣來看守的“自己人”,無須查驗,馬車便順暢地通過了城防,向饒城駛去。
次日,宮中。
白色侵染了宮中每一處可見的角落,喪幡随晨風而動的殿前,昭王一身孝衣在高處看着遠處的宮門,等待着來人的出現。
日光被濃雲遮蔽,他估算不出時間,等到黃門上前提醒時,他意識到自己的兄長今日是不會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