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喜歡便好。”
沉竹點點頭,眼睛看着手中的香囊,神思卻飄遠了。
她自認比霍任芙還希望霍間重能夠盡快歸來,在最後的日子到來之前,她還是希望能見霍間重最後一面。
兆國五十三年四月初九,這日燕京城下起雨來,同雨一并來的,還有霍間重終于送至府中的書信。
信中的話語簡單卻從單薄的紙面透出迫切來。
拿到信的霍任芙急匆匆地來給沉竹報信,可沉竹卻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欣喜。
隻剩一日了,霍間重尚在路途之上,離燕京城最近的一座城邦到此快馬也要行上兩三個時辰,更何況東邊山路險峻,現下這一日都已過半,他必定無法趕來。
沉竹強撐起笑容回應着喜悅的霍任芙,聽着她說着霍間重歸來那日要做些什麼可口的佳肴,還說着今後要陪沉竹去赴每一場貴人小姐們設下的宴席。
許是見沉竹興緻不佳,霍任芙說完這些,又說了幾句詢問關切的話才離去。
沉竹勉強打起精神,送霍任芙走出了房間。
在房門關上之後,沉竹長歎了一口氣,坐在窗前,打開窗,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天色亮時,看着窗外不斷落下的雨滴,等到天色昏暗,便看着桌上躍動着的燭火。
雨下得愈發大了,雨水滴濺入窗子,在一瞬間将先前躍動着的燭火熄滅。
沉竹在周遭變得黑暗的前一瞬間閉上了眼,她回想起在趙家度過的一年,也想起自己在霍府度過的這些時日。
她清冷的面龐依舊如常,在黑暗的環境中默默地等待着最後的裁決。
她還是不舍的,還是恐懼的,還是遺憾的,但終是無可奈何。
她試着去感受汩汩鮮血從自己的身體裡流出,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沒有黏稠的紅色血液從她的身體中流出,可卻有一陣翅膀振動的聲音隔絕窗外重重雨聲傳入她的耳畔。
大抵時路過避雨的飛鳥。沉竹這樣想着便沒有睜開眼。
可那隻躲雨的飛鳥不時便要振動羽翼,抖落沾在羽毛上的雨水。聲響不停傳入沉竹的耳畔,她終是睜開了雙眼,打量起這隻停在窗前的白鴿。
是瀕死的幻象嗎?這隻從雨中飛來的白鴿身上并未沾染一絲一毫的泥土,像是剛剛被人悉心打理後放生至這附近。
但在細細打量過眼前的這隻白鴿過後,沉竹不再認為這是自己将死時眼前出現的幻象。那白鴿的腳上綁着一張白色的紙條。
沉竹将那紙條摘下時,白鴿也不在窗前多做停留,似是被什麼物什吸引了一般,飛離了她的窗邊。
沉竹将那紙條展開,裡面放着一顆褐色的藥丸。
是解藥。
見到解藥的那一瞬間沉竹不知該做些什麼反應,但在短暫的怔愣過後,還是将解藥率先服下,她始終都想活。
包着解藥的紙也并非是一張白紙,沉竹将被雨水打滅的燭火重新燃起,那上面不僅覆蓋着專屬于賦淩司的印記,還簡要書寫了幾個字。
景王府。
沉竹意識到,這便是她潛入兆國将近兩年來的第一個任務。
可燕京城内辨情使已死,潤夏也已亡故,将這封信送予她窗前的又是何人?
窗外的雨還在不停地下着,沉竹在短暫的思考之後像是得出了答案,她從容地将紙條放在燭火邊燃盡,灰燼沉沉地落在桌面之上,又被窗外的風吹掃進雨中。
沉竹的眼神從困惑迷惘轉向堅定,窗外錯落的雨滴在她的眼中也出現了數量與形狀。
不論未來是福是禍、是悲是喜,她都會盡己所能将此局行至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