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竹随霍間重一同進了已然熱氣氤氲的浴房，可眼前的人哪裡用得着她來服侍，隻待她去拿換洗衣物的時間，那人便輕車熟路地寬衣解帶，進入浴池之中。

霍間重靠在浴池的一邊，沉竹則跪坐在他的身後，正欲為他遞上沁蘭方才準備在此的酒盞。

霍間重卻将她遞來酒盞的胳膊推開，自己将放在一旁的浴巾拿來打濕擦拭自己的身體。

“我不欲飲酒。”

見好意被拒，沉竹舉着酒盞，自己将酒飲下。

沁蘭準備的是果酒，酸甜可口，沉竹又為自己倒了一盞準備飲下。

“我叫你來并不是要你來服侍于我。”霍間重扭頭看向沉竹，”也無意叫你來此飲酒。“

“那夫君叫我來，是有事相商？浴房之外幹燥舒适，夫君為何要選擇在此處？”

霍間重将頭又轉了回去，自己剛剛叫眼前人來此，是那日她剛來燕京之時自己的心态作祟，想戳破她賢良的假面，可他的這位妻子依舊持笑臉相迎，不見任何破綻。

“确是有事要同你說。近日府中請帖和禮頗多，均不必理會，你可知我在覃國邊界處待了三個月左右？”

“知曉。”沉竹疑惑着霍間重為何出此一問，那是她寄了無數封書信的地方，她怎會不知。

“你定然知曉，畢竟為我寫了那麼多封情深意重的書信。”

沉竹不相信自己的那十來封整整三頁的書信他在戰場之上會一一看過，霍間重回寄到她那處的書信，早就被她扔到了一邊。

若是自己還被賦淩司的解藥束縛着，沉竹定當将每封信都認真措辭，可現在的她即将在數月後身死，又何須在這事上付諸太多精力。

“此次邊境與覃國一戰，景王親來督戰。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景王涉險，我前去相救，在這之後，我便在路上收到了聖上的旨意，将我調職至燕京。”

原是如此。沉竹随着霍間重的話語看向他後背的刀疤傷痕，累累傷痕的皮肉之下，結實的背部肌肉随着他擦拭身體的動作來回活動着。

身材倒是不錯，沉竹心想。

“當今聖上隻有景王一子，當下朝中急于将儲君之位定下，因而近來府中的請帖禮物收得多些。”

“多謝夫君給我解惑。”沉竹自覺語氣既平靜又透着幾分崇拜，“可我見那些請帖之中也有景王遞來的帖子。”

“哦？那封請帖有何特别之處？”

霍間重冷淡地說着，将整個身體扭轉過來，目光探究地看向沉竹那張尚未挂上笑容的臉。

沉竹未料到他的舉動，忙低下那不耐煩的臉龐，端起身側的酒壺為酒盞斟酒。

“隻那一封請帖之上單寫了我的名字。”沉竹說話時腔調欲泣，頗有幾分逼真。

“我回燕京之後是與景王走的近些。”霍間重依舊看着沉竹低下的頭，不做反應。

可再當沉竹擡起頭之時，一滴淚正巧滑過她的臉龐。

“如今初到燕京，人生地不熟，我從未出此遠門，近日對家人甚是挂念。”沉竹見身前人的神色松動，便用衣衫欲蓋彌彰地拭去眼角的淚，緊接着又惹出更大的淚珠來，“那日…那日翻看送至府中的請帖，隻見景王殿下遞來的帖子單寫了我一人的名字，便不由得記得牢了些。”

霍間重不想沉竹的情緒變化的如此之快，不自覺地将她額前被水汽蒸濕的發捋到一旁，溫聲問：“那你可想去？”

“去何處？”

“景王設下的宴席。“

“若是去了可會影響到夫君的正事？”

那雙碎了淚珠的眼睛，帶着閃爍的光看向霍間重。

“無妨。”

“可近來府中忙着開府席面的事，恐抽不出時間。”

“交給霍任芙和葉準便可，過去在滁州城便是他們來管這些事。”

霍間重猶豫了一陣，繼續說道：“後日休沐，你我一同去。”

沉竹本想借着景王設宴的機會，多接觸些人和事，嘗試解開心中的疑慮。此事不論霍間重是否同意，她都會想方設法前去赴宴，畢竟在一場王公貴族舉辦的宴會之上，流通的信息實在是很多。

讓她未曾料到的是霍間重答應的竟如此幹脆，甚至還要同她一并前去。不過看到霍間重見她落淚神色露出些許慌張的模樣，倒也十足有趣。

沉竹腦中如此想着，手中将一支青玉做成的簪插入發中。

“夫人今日這簪選得好，淡雅清麗，卻不小家子氣。”

沁菊在一旁笑得真心，說得也真心。

自打成為趙葉芊之後，沉竹便久未自己梳發裝飾，此時握着此發簪倒讓她想起在賦淩司之時握着匕首的情态。

她就是用匕首在一次次試煉中勝出，得到了出使此次任務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