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兄被他師父的語氣吓得一抖,支支吾吾地說道:“内門的沈丫頭……啊不是,沈師姐來了。”
說罷,眼睛瞟向左明雲,示意吞先生趕緊幫他治好身上的傷。
左明雲是師尊欽點的弟子,沈念绮是師尊座下的首席大弟子,她來外門辦事,不可能不見左明雲。
“怕了?”吞先生乜了李師兄一眼,收起手上的刺鞭,慢悠悠說道:“也不知道誰起的頭,問責下來,沒人跑得了。”
李師兄心下明鏡似的,換上谄媚的笑容,搓着手:“外門弟子都聽師父您的,您老資曆最大,說什麼是什麼!”
他施舍給左明雲一個憐憫的眼神,繼續說道:“是左師弟運氣不好,外出時不慎受了傷。”
左明雲懶得理他們,暗自期待着沈念绮的到來。
她和最初的她不同,一定會幫自己。
兩三個小道童拖着一大袋子仙果進了門,門内的幾人往他們身後看去,不見再有人來。
李師兄松了口氣,又覺得左明雲有些可憐,看來是真被師尊他們厭棄了也說不定。
左明雲亮着的眼神黯淡下去,不言不語。
“哼,小流氓坯子,師尊是被豬油糊了眼才看上你!”吞先生狠踢了一腳左明雲,他極為不爽,自己進了外門,待了幾十年才堪堪成為練氣七階的修士。
他這些年給長老們教了多少“學費”,誰知道他為了不被趕出去,背地裡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又是怎麼使勁渾身解數,奴顔婢膝地讨好那些修士們的!
區區一個被撿回來的乞丐,竟然被仙人贊譽為天資聰穎,還在無人指導的情況下連連突破境界,短短數月便登至練氣三階,這叫他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誰瞎了眼?”
左明雲聞聲,眼前一亮。
是她。
沈念绮被一個紮着小揪揪的女道童纏住讨教修煉心得,那孩子确實肯學願聽,為了好好與那孩子讨論修煉心得,方才先托人把仙果送進萬裡堂,自己遲了一步過來。
遍體鱗傷的左明雲跪在堂下,一邊是吞先生慌忙要藏起手中的鐵刺鞭,一邊是手足無措、眼神躲閃的李師兄,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發生了何事。
“沈、沈師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李師兄在沈念绮前面拜入的天心門,勉強和她算是同期,不過,沈念绮在靈根測試中一騎絕塵,早早被破格收入了師尊座下。
兩人不算熟識,也并非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沈念绮雖說對他沒什麼太深刻的印象,但隐約記得他在排隊測試時,幫自己罵回去了一個不講理的插隊者,便至今認為他依舊是個無害的普通好人。
“師兄,你先出去,将仙果分與衆人。”
“我,有話要和吞先生說。”
李師兄看了眼如意百寶囊裡紅如寶石的仙果,咽了口水,忙帶着小道童們将仙果搬了出去。
本以為李師兄會畏懼、讨好自己,從而替主動頂罪,沒想到他竟然是個給台階就跑的小人。吞先生怒不可遏,擡手要揮鞭去打李師兄。
沈念绮手都沒動,震氣将鐵刺鞭打了回去。
李師兄驚魂未定,被那鐵家夥打中可不是開玩笑的。趕忙加緊腳步,招呼小道童們一起,用勁拖着一袋子仙果,加快速度離開了萬裡堂。
“練氣初階都不到的東西!連百寶囊都不會用。”吞先生朝地上啐了一口,他看不起那些外門弟子。
外門弟子大多數都未曾摸到入仙門修道的門檻,碌碌半生,直到人老疲命之時,還可能未曾登練氣之階。
在他們之中,練氣七階的他赫然是鶴立雞群,他記得自己是如何給高階修士伏低做小的,自然也要求現在不如他的人去受他以前的苦楚。
現今,吞先生享受慣了被人捧的日子,在外門弟子面前肆意橫行慣了,都快忘記了自己不過是練氣而已。
練氣,不過是求仙得道者邁過的第一道門檻。
“我關起門來教訓自己的弟子,不知沈丫頭……哦,現如今該稱你為沈大師姐。不知道你要和我談什麼?要記得,這裡是外門,不是你家後院!”
吞先生斟酌了許久,試圖在沈念绮面前樹立威信。
多虧是在天心門,沈念绮被他死不悔改的模樣氣到,要是在沈家後院,她高低把吞先生打殘廢了扔山裡去。
咳……修道之人,心性向善。
沈念绮察覺到自身的靈力走向有迷亂之勢,慌忙念了幾句清心咒,為他這種人引出心魔來,絕對不值得。
吞先生看不出沈念绮修為的高低,還以為她隻是空有大弟子名頭的花架子,又見她伫立不動,膽子更大:“你年紀輕,我這次原諒你。以後若是還這般不知輕重,不明是非,我定要狠狠罰你的!”
“不明是非?”
沈念绮将這四個字念的極慢,冷眼看向吞先生:“私自對學生施用重刑,你說該當何罪。”
“好你個……!”吞先生想責罵沈念绮,又懼她身後或許有師尊撐腰,改了語氣,一揮袖子道:“左明雲冥頑不靈,屢次頂撞師長,打罵同學,種種惡劣行徑,難道不該罰嗎!”
“空口白牙。”
左明雲聲音不大,卻咬字十分清晰。
沈念绮抽出一張雷符。
“誰信你。”
電光大作,整個萬裡堂内傳出悶雷炸響聲,正在遠處分發仙果的李師兄抖了一抖,手中的仙果滾到了地上。
紮着小揪揪的女道童撿起仙果,甜甜一笑,遞回給李師兄,轉頭看向萬裡堂的方向:“沈師姐果然很厲害!”
李師兄手心出汗,為了不污了仙果,他把手收回來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将幹淨的手伸進如意百寶囊,重新取了個仙果遞給小女道童。
“盈盈也要快些修煉,争取早日進入内門!”
小女道童道謝,歡快地離去。
李師兄苦笑,轉頭看了一眼被天雷劈的外焦裡嫩的萬裡堂,搖搖頭,繼續為師弟師妹們分發着仙果。
“天心門宗法第二十五條,以一己私欲而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者,當逐出師門。”
沈念绮扶起左明雲,徐徐為他灌入靈力療愈外傷,輕聲說道:“要是你勤加修煉,今天拿雷劈他的就不會是我。”
指望别人替自己報仇,永遠沒有自己親手上去揍爽快。
“是,我知道。”
左明雲沒忍住,擡手去碰沈念绮掉在鬓邊的一縷碎發,替她别回耳後。
“若是我夠強,便不會任人欺負。”
沈念绮的雷符雖是聲勢浩大,卻也僅讓吞先生受了些皮肉之苦。
她刻意控制着力道,吞先生所感到的痛楚,絕不會比左明雲輕上分毫。
吞先生好不容易從地上強撐着爬起來,額上冒汗:“哪,哪裡有這種說法……”
“今晨新拟的,這不,我特意來告訴您了。”
沈念绮嘴角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還有。”
“從此之後,明雲沒有你這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