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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走到最後一排,默契地同時停住。
教室本來就不大,人還多,最後一排凳子拉開後就隻剩下能過一個人的空間,裡頭靠窗的座位隻有一小塊,看起來極其安全。
頓了頓,林度自認為好商好量地朝新同桌問道:“我想坐裡面。”
聽聽,這他媽是個疑問句嗎。
陸暮西看着那雙真摯的眼睛,無語半響,心說,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麼辦。
他伸手把凳子往裡推了推,側身把位置讓開。
“謝了。”林度一點也沒不好意思,朝他倏然一笑就特自然地走了進去。
她拉開凳子坐下,磨磨唧唧從書包裡拿出了幾本課外書,然後才是練習冊和卷子,正當她滿書包找筆的時候。
前排的一個男生突然轉了過來,非常豪邁地把手臂劃了一圈然後賤兮兮地越過她,朝旁邊的陸暮西伸出手:“這位同學,我叫湯林和。”
這位男生就是剛剛第一個起哄自我介紹的那位,白白淨淨的,一副标準小白臉長相。
非常不巧的是,這位小白臉是林度數年老友,另一位老友餘斯清在班裡的另一個角落,他們三個從初中就是鐵三角,一路披荊斬棘上了高中,沒想到歸來還是鐵三角。
林度翻包的手頓在半空,心說湯林和這不靠譜的又準備作什麼妖,剛側頭就發現自己這位新同桌兩手空空,書包裡好像什麼也沒有,随便往桌洞一塞,一副準備就寝的架勢。
他胳膊搭在桌上,腦袋離胳膊隻有一寸,那毛絨絨的發梢眼看馬上就要耷拉到手臂上,愣是被湯林和一聲叫住了。
林度有點糟心,自己這都交的什麼好朋友,人家要睡覺了,看不見嗎,怎麼這麼沒眼色地騷擾人家。
陸暮西覺得自己最近有點流年不利,遇到的這都什麼人,怎麼沒有一個有眼色的。他眼睛都閉上了一半,又強行睜開,伸出手虛虛一握:“你好,陸暮西。”
湯林和也确實沒什麼眼色,從自己抽屜裡拿出一瓶冰紅茶,滿臉沉重往陸暮西桌上往前一推,語帶同情:“跟林度坐真是苦了你了,一點心意,不成敬意,以後她要是抽什麼瘋,你一定要多多包容。”
就知道他沒憋什麼好話,林度揉起一團草稿紙扔過去:“湯林和你少壞我名聲行嗎。”
兩人看起來不是一般的熟,陸暮西腦袋困得有點混沌,也沒聽出來湯林和的弦外之音,隻覺得這大概是在宣示主權吧,他琢磨着自己莫不是成人家愛情路上的絆腳石了,正想說:“要不咱們換個座位?”
就看那男生指着旁邊窗台上那盆蔫了吧唧的綠蘿,弦然欲泣:“看到那盆花了嗎,它曾經跟它的兄弟姐妹枝繁葉茂地開在一起,直到你的同桌——林度坐到它們的旁邊。她坐哪兒,哪兒的花就死,到現在就隻剩一盆了!”
“更恐怖的是!她的同桌們也會遭此厄運,手機被發現,課外書被年級主任收都是家常便飯,跟她一起坐還有骨折的風險!上學期她換了五個同桌,其中倆都骨折了!”
“啊——”,陸暮西拖腔拉調地理解了一會兒,看向一臉懵的林度,肯定道,“人形百草枯是吧。”
這事兒說來有些話長,林度不知道怎麼解釋,湯林和說的每一樁都是事實,那花确實死了,人也确實骨折了,問題那花是因為冬天那會兒窗戶漏風給凍死的,骨折是因為那倆人都熱愛打籃球,自己把腿搞折了怪誰?
湯林和愣是說成了天煞孤星下凡,這新同桌居然也信?
“不是。”,林度被這倆人看得不知道從哪兒辯起,不滿道,“封建迷信不可取。陸同學,你是誰同桌啊?怎麼還胳膊往外拐。”
“嗯,說得有道理。”,陸暮西頗為認同地點頭,抱着胳膊往椅背上一靠,掃了眼桌上的冰紅茶,冷酷地朝湯林和說道,“我同桌,我都沒說什麼,礙着你什麼事兒了?快把你這肮髒的東西拿回去。”
林度愣了一下,轉頭看他一眼。
陸暮西眼睛似笑非笑地彎着,下巴微微揚起,擺明了在開玩笑。
她忍住沒笑,學着他往後一靠,同仇敵忾道:“就是,關你什麼事。”
“一桌神經病!”,湯林和一眼難盡地盯了這同桌倆半響,笑罵着轉回頭。
林度繃不住笑了會兒,托着腦袋打量着陸暮西。
窗外是一片茂密的綠色,陽光正好。
陸暮西眼觀鼻鼻觀心地盯了那反光的桌子半響,歎道:“我知道我挺好看的,但你也沒必要盯這麼久吧。”
他承認自己有點招架不住這新同桌,不管是第一次見還是現在。
從小到大他接收到女生的目光不在少數,愛慕的,欣賞的,害羞的,甚至假裝不在乎的,他幾乎一眼就能分辨出來,也能很好地處理。可林度眼睛裡是一覽無餘的坦蕩,她明明白白把心裡那點兒意圖擺出來——“我就是純好奇”,太直白了,以至于陸暮西一時不知道做何反應,隻好歎着氣開玩笑以掩飾那點不自在。
“啧,你都帥而自知了,當然有必要啊。”,林度腦袋裡沒害羞那根神經,笑着接話,“我認真地問一下,你是不是精神分裂啊。”
這腦回路能跟宋濤迩pk一下了,陸暮西把落在桌上的那團草稿紙扔到斜後方的垃圾桶:“哪句話讓你産生這種錯覺,我收回行嗎?”
林度搖頭:“絕對不是錯覺。那天,就給我遞燈泡的那天,你特别兇,跟此刻簡直判若兩人。”
陸暮西看她:“那麼兇,還敢讓我給你遞燈泡?”
“這兩件事兒沒有因果關系。”林度一本正經地掰扯道,“敢讓你遞燈泡那說明我厲害,但這不能代表你不兇。”
看起來怨氣還挺大,陸暮西問:“我現在兇嗎?”
這話題怎麼又拐這兒來了,林度懵了下,答道:“不兇。”
陸暮西“嗯”了一聲:“那我跟你道歉,可能那天沒睡醒吧,不是故意的。”
“啊……,好。”
林度繼續摸着包找筆的時候,心裡還有點莫名其妙,這對話到底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
她有種“遇到對手了”的感覺,但具體又說不上來這是個什麼領域的對手。
沒了沒眼色的人騷擾,陸暮西終于睡上了個安穩覺,他頭埋在胳膊裡,另一隻手搭在後頸,單薄的校服短袖勾勒出他肩背的線條,随着呼吸輕輕起伏。
離下節課小測還有二十五分鐘,林度翻遍了書包愣是沒找着一支筆,想找人借一根又怕吵醒陸暮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