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意心神一滞,猛地收回了手,她微微喘着粗氣,胸前起伏不定,冷冷地看着祁烨,“你就不怕我真的掐死你?!”
祁烨臉色已恢複如常,他擡手碰了下脖頸上有些發青的地方,隻覺得胸口處的傷又開始隐隐作痛了,他不禁失笑道:“你這次倒手下留情了,可見是當真心疼我的,我即便真就這般死了,卻也不虧。”
“你說什麼?”姒意不解,什麼叫“這次”?難道還有“上一次“不成?
“沒什麼。”祁烨斂起神色,向床内挪了挪身子,空出身側大片地方,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姒意遲疑片刻,也沒多話,上前一把掀起了被子,躺在了他的身側,祁烨眉眼笑開,正想同她說話,姒意卻突然扭過身子背對着他,沒好氣地道:“你日後不會再暈了吧?”
“嗯。”他應了聲,竟又有些得寸進尺地從背後輕抱住她,緊握住了她的手。
姒意當真是折騰得有些困了,也懶得再搭理他,與其大家都睡不好,倒不如先由着他,左右他也做不出什麼,如此一來,更是能讓他先放松些警惕……
她正想到這,祁烨的聲音卻從耳畔傳來,“阿意,我同你說個故事……”
“我不聽。”姒意有些煩躁地打斷他的話,捂住了耳朵,“讓不讓人睡了?煩死了。”
可祁烨好似聽不見似的,繼續道:“從前,有一個名喚“赤”的小國,幾百年來,國中百姓一直豐衣足食,安居樂業,可是突然有一日,卻生出了變故……”
他的聲音低沉溫柔,想忽略都難,更何況是他說的話,不由得讓姒意又想起了從前,她的聲音亦變得冷了,“住口!别再說了!”
“有一日……”
“我讓你别再說了!”姒意回身看他,眼前卻突的一暗,随即額間便落下了一記羽毛般輕柔的吻,姒意一愣,待回過神來時,已同祁烨四目相對,近在咫尺。
無邊夜色仿佛都要沉溺在他眼中一般,可她所見到的,卻隻有自己的模樣。
祁烨輕撫着她的細軟的發絲,緊緊地将她抱在胸前,一臉滿足地閉上了眼睛,輕哄道:“阿意不鬧了,睡吧。”
姒意聽着他沉穩的心跳,可他方才講的那個故事已然在她腦海中發芽開花,肆意蔓延,迫得她無法不想起自己的從前,更無法沉溺于眼前這有些飄渺的溫暖…
……
許是姒意夜裡委實想太多了,翌日午時前後才清醒,洗漱過後,她也沒見到祁烨,正在疑惑之際,卻聽門外傳來一陣嘈雜。
姒意出去看了眼,卻見是兩個下人砸了點瓷器,管家張成正訓斥着呢。
“吵死了。”姒意抱怨了聲,那張成一聽,忙不疊地閉嘴,打發了那有些瘦弱佝偻的下人。
姒意看着那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禁皺了下眉,她之前在王府,好像從沒見過這般個頭的下人,新來的麼?
她正想到這,便見祁烨的身影進了小院,姒意忙轉頭進了門,可就算如此,也免不了同他一起用了午膳。
祁烨今日心情極好,平日裡總是雲淡風輕,如今眉眼之間卻總是帶着淡淡的笑意,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樣,即便是吩咐事務,皆是一副溫潤近人的模樣。
事出反常必有妖,姒意突然覺得有些不妙,她正想起身去外面轉轉,祁烨卻突然叫住了她。
“阿意。”
姒意秀眉緊蹙,大步往前走,身後傳來急促腳步聲,祁烨已握住了她的手,有些擔憂地道:“慢些,仔細摔着。”
她抽回手,正要開口,卻見姒意同衛臨和福元說了什麼,二人便退下了,不過片刻,二人領來十幾個人,各個端着皆是滿眼的金絲珠綴,大紅一片。
姒意用膝蓋想都知道他要做什麼,還沒等開口拒絕,祁烨已握住了她的肩膀,俯身湊近她的耳畔,低沉的聲音帶着幾分誘哄,“你我的喜服,試試好不好?”
她擡頭瞪了眼他,臉色有些僵硬冰冷,祁烨臉上的笑意一僵,姒意已掙脫開他,上前一把掀了下人手上端着的喜服和鳳冠!
“嘩啦啦……”
一時之間,金冠崩裂,珠如雨落,紅衣沾塵……一衆下人吓得魂都快沒了,一個個的雙腿發顫,頭都不敢擡。
衛臨對衆人使了個眼色,不過片刻,院落中的人盡數消失不見,隻剩祁烨姒意二人,二人間的氣息似乎都已凝結成冰一般,沉默冷冽。
姒意自知她是又沖動了,原本打算隐忍些時日,再尋機會逃走,可如祁烨這般凡事都要步步緊逼之人,若她再讓下去,他必定要發現她假孕之事,到那時,他還不一定又要做出什麼事來。
思及此,她已再難沉住氣,滿臉怒意地道:“你到底想得寸進尺到何時?你我成親?!而後被天下之人恥笑麼?!”
她說完這話,祁烨隻覺得這一路而來壓抑在心中的怒火猶如海浪一般翻湧起來,難以抑制,再回想起她昨夜難得的那一瞬乖巧,他隻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個夢一般,依舊連碰都碰不到他。
祁烨走到姒意面前,再開口時,心都氣得發抖。
“嫁予我,如何就要受人恥笑了?”他這次沒有讓着她,而是從未有過的冷言相對,他滿眼諷刺地笑起來,一字一句地道:“還是,你怕的是宗政宣被恥笑?”
眼見姒意沉默不語,祁烨隻覺得心中怒火已然沖上了眉眼,他這一生,從未有過這般一次又一次地失控,他真的後悔,當初沒将宗政宣殺了。
“是了,他是活該被恥笑,戰敗被俘,潰敗三輪,還要靠女人才得以苟活,他……”
“啪!!”一記重重地耳光打斷了祁烨的話,那玉色面容上頓時浮現一片紅腫,五個指印清晰可見。
“那不都是你逼得麼?!”姒意輕飄飄地說了句,“若不是你,我們早已一家團聚了。”
“一家團聚”這幾個字像是一把尖銳的刀,狠狠劃破了祁烨之前的傷疤,她若不說,他本能很好地騙自己忘記她已有孕之事……
宗政宣……宗政宣!
這三個字就是他心上的刺,紮得他直逼瘋魔,祁烨身形僵硬,卻又止不住地發顫,一雙通紅眼眸寫盡妒恨委屈,就這般盯了她許久,才終于動了下腳步,姒意以為他要做什麼,下意識地便後退一步,卻不想祁烨已轉身離開了……
姒意松了口氣,可卻不能忽又脹又痛的的右手,自己的手都這般痛,他那細皮嫩肉的臉上就更不用提了吧?
她想到這,心裡也是一陣難受,眼中酸脹,腦中盡是他方才那般受氣的模樣……
姒意死咬着牙,可眼淚就是不争氣地又掉了,她逼着自己想他出手傷她的模樣,對她見死不救的模樣,對她冷言冷語的模樣……終是壓下了翻湧的心緒。
姒意匆匆抹了把臉,也出了房門,方才的所有舉動,早已落在了旁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