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景昂說得相當委婉，林莉卻了然于心：“看來董事會對這次公開賽還是不太放心啊。”

華景昂倒是沒想到她會直接點出董事會三個字，頓時也少了些顧忌：“不放心不是胡作非為的理由，現在爆出的人肉信息就是最好的例子，機密洩漏之後帶來了次生危害，充分說明背後的謀事者目光短淺，低估了網絡的力量，也沒把集團的紅線當回事，讓這種人掌權，遲早會失去底線的。”

林莉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華景昂較真的樣子，但每每親眼所見，總能引發她新的思考和慨歎。

從某種角度上看，華景昂已經遠遠不止是一名職業戰士，他的洞察和思考都是有血有肉的，責任感與生俱來，堅持自己的堅持，就像林莉曾經為之觸動的體系所奉行的“各為道，信仰共謀”的宗旨那樣。

很多人忘了，他首先是一名體系人，然後才是集團戰士的金字招牌。

林莉心中有所寬慰：“是啊，說來也頭疼，‘網盲’太多了，拎不清事情的嚴重性，好在背景資料對戰士來說不算特别私密的内容，我本來就打算之後在官網上給新人營創建面向外界的個人檔案，就像你們明星戰士的百科資料一樣，眼下隻能順水推舟，提早安排上了。”

“不過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轉移焦點，不然公關部那邊壓到海枯石爛也壓不住。我之前遲遲沒有公布名單的原因就是考慮到信息曝光會給戰士帶來消極的影響，但事已至此，還是盡快确定出戰陣容吧，”林莉接着打開平闆撥通電話，“小周，幫我叫幾個人上來……”

霜陽是最後進入辦公室的人，她小心翼翼關上門，混入領隊小組之中，隻見沙發上的林莉和華景昂正在埋頭看着什麼。

“這就是領隊交上來的報告，選人的依據還是挺充分的。”林莉的指尖遊走在平闆顯示的動态名單上，又擡眼看了看站得拘束的戰士們，“現在已經有兩個……三個人信息被洩漏了。”

呂明遠和身邊的戰士彼此打量，不知道林莉說的到底是哪幾個人，心裡七上八下的滋味着實不好受。

華景昂順勢對剛才找過他的兩名戰士問道：“你們兩個現在是輔助陣容的優先名單，還是決定退賽嗎？”

“啊？”兩名戰士聽了頓時喜憂參半，但一番掙紮較量之後，終究還是喜悅更勝一籌。

“既然這些資料之後都會公開，我還是願意為集團出戰的。”

“我也算一個吧，可不能白被人肉了，而且當輔助的話，應該沒那麼大壓力……”

呂明遠不知為何也開始心跳加速，終于，華景昂下一秒看向了他：“呂明遠，你最近進步挺大的，又有UG聯盟的大賽經驗，如果是輔助的話……”

“我可以！”呂明遠當即搶斷了話，“我想參賽！”

霜陽漸漸沉下神情，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注視着呂明遠，但她除了保持沉默，什麼也做不了。

華景昂默認了呂明遠的話，林莉跟着在平闆上操作幾下，似笑非笑道：“倒是比我想象中要答應得順利，那輔助陣容應該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人讓領隊小組去談，但是主力的話，估計有點難辦。老實說，如果真的要和UG聯盟的主力數據橫向比較，我們很難匹配同等戰力……”

集團的主力陣容必然是抗壓的核心，華景昂一眼看到候選名單中言崇飛的名字，他思索片刻，然後起身說：“我心裡已經有人選了，我去談就行。”

“呼——呼——”

窗外寒風大作，鉛雲逐漸籠罩了整個海市，黃昏來得格外的早。

新人營依然像往常那樣平靜，好像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這裡都隻會是一潭死水，唯有親手扒開裡面一片片浮萍，才能看見藏在底下的渾濁。

馮一維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訓練結束之後還一個人在平衡闆上發瘋練習。言崇飛猜他也許是在介意那張照片的事，總覺得自己被排除在外了，也許還因此聯想到更多以前插不上話、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舊事。

總而言之，現在的馮一維一看就不好惹，言崇飛不想自讨沒趣，默默替他拉上訓練室的門，去到更衣室。

“後天就是除夕了，你怎麼安排的？”其他戰士擦肩而過，交談聲清晰入耳。

“之前本來還想趁着機會難得好好努力，現在練了這麼久，感覺被選上的可能性太低，幹脆直接買票回家休息了……”

言崇飛有意無意在旁傾聽，表情沒什麼波瀾。

往年除夕他都是和邵輕志兩口子一起邊吃邊玩到天明，今年更為特殊，他們三人即将離别，包蕊肯定會張羅一出更放肆、更盡興的散夥飯，他隻用乖巧等待安排就行。

他又想起海東養老院大門外貼得滿滿當當的對聯展覽，都是一幫老爺子功力深厚的墨寶，奶奶們見了不甘示弱，紛紛表示過年期間要比拼手工活兒，秀一秀剪紙和編織的技術，曾奶奶特地打電話讓言崇飛抽空也來參加，還要記得給小蝴蝶買她最愛吃的燈籠糖。

說起來，阿淵的康複養護已經持續有一段時間了，都說新年新氣象，下次去一定帶上他喜歡的臘梅花，聞見熟悉的香氣，也許就能更快醒過來……

言崇飛不過随便想想，就有這麼多未了的牽挂，隻是他非常清楚，眼下公開賽才是最迫在眉睫的事，白天的事他沒有跟着摻和，但傻子也看得出情況棘手，不知道華景昂那家夥又跑去哪兒操心了——

“你在這裡啊。”

說曹操，曹操到。

言崇飛猛地一轉身：“你……你怎麼又玩神出鬼沒這一套？”

華景昂冷不防出現在門口，見更衣室沒有别人，徑直朝他走來：“正好，我有話跟你說。”

言崇飛見華景昂一臉凝重的模樣，似乎明白了什麼，立馬先開口為強，咬死道：“比賽必須帶上我。”

華景昂一愣。

“我很強。”言崇飛又強調了這三個字。

華景昂停頓了幾秒，然後如釋重負，同樣用笃定的語氣說：“打主力機動的位置，不準反悔。”

言崇飛成功押中他的話，雀躍的神情藏都藏不住，隻是華景昂緊接着轉身就走，言崇飛忍不住嚷嚷道：“剛答應完就走了？你也太無情了吧！”

華景昂笑着說：“趕時間呢，馮一維在哪兒？”

“找他？你不會要拉他打主力先鋒吧？那你等等，我跟你一起。”言崇飛瞬間情緒高漲，好像要去湊一場精彩紛呈的熱鬧，隻是當他火急火燎拉開隔間準備進去換衣服的那刻，周介的存在差點沒吓得他直接把門闆給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