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密集的動畫特效充斥了整片光屏，逐漸超出單個視覺焦點所能承載的範圍。地圖以方形示意，四角和中心均有旗幟标注，左右兩側浮出積分欄示例，跳動的數字正在不斷模拟比賽實況。

旗幟争奪！

訓練室登時嘩然一片，華景昂的隐憂得到驗證，紀昊森果然留了一手。

這是作戰行業非常經典的賽制，在虛拟裝置現世之前，所有大型比賽基本都是采用這種傳統賽制，包括年輕特長生的選拔考核。

後來，孟文彬帶着他的新興科技席卷整個市場，這些陳舊的賽制便陸續退出公衆視野，目前也就UG聯盟的各種民間趣味賽裡還能捕捉到蛛絲馬迹。

“不會從這裡開始，下面都是油雞擅長的賽制了吧？”馮一維非常不讨巧地冒了一句。

于是，他很快親眼目睹了自己究竟是如何變成烏鴉嘴的。

抽簽出場。

人頭淘汰。

一切都是陌生的。

“我去，輪流出場還算什麼無領導小組啊？”

“要是向導一直沒被抽到，那還打個屁！路都不知道怎麼走！”

“最後存活的人頭數也加入總積分系數了？”

“這不奇怪，陣營賽畢竟是團隊的勝負，不像我們平時随便自生自滅，也不用擔心會影響到别人。”

“可是，這樣一來，萬一要是失誤拖了後腿，得被罵死吧……”

議論聲越來越嘈雜，華景昂悄然起身，出門到走廊邊透了口氣。

他翻出手機，内部通訊欄置頂的是言崇飛的對話框，裡面的記錄還很新鮮，是今天早上打卡的時候——

華景昂：請假？你不舒服？

言崇飛：編的，我兄弟有個忙要幫，下午就回來。

華景昂：不急，上午要組織看發布會。

言崇飛：我這是完美錯過了光明正大休息的機會嗎？

華景昂：恭喜你。

言崇飛：……

言崇飛：做個人吧.GIF

華景昂用指尖蹭了蹭屏幕裡那個滑稽的表情包，再擡頭，潔淨的鋼化玻璃橫貫在前，外面的環形建築依然将視野籠得嚴嚴實實。

也許在做人這件事上面，主觀能動的空間也不過如此。

——“保持憤怒，是為人的最後尊嚴。”

隐秘的文字再度在腦海裡若隐若現，那些他曾經為之憤怒的事情都不約而同淡入眼前。

他好像又想遠了。

華景昂不自覺攥緊拳頭，撐在欄杆邊，埋頭感受深長的呼吸。

沒過多久，發布會結束了。

賽制核心内容已經盡數公開，但如卡爾所料，無領導集團直到最後也依然沒有公布出戰名單，林莉甚至取消了問答環節，草草結束直播。

“哼，白來一趟吧？”問明月禁不住對黃昏大肆嘲諷。

黃昏起身活動肩頸，沿着台階緩步向上：“算了，事到如今公不公布都無所謂了，反正這個賽制，我們是不會輸的。”

問明月“嚯喲”一聲，朝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卡爾趕緊叫住她：“你也别在這裡閑着了，雖然方夏替你出戰，但那些身份資料和參賽手續還得你自己填啊，千萬别忘了！”

“知、道、啦！”問明月一字一頓，應得極不耐煩。

卡爾懶得跟她計較，兜裡的手機還在震動，他終于有工夫翻出來挨個查看，還沒刷上幾條，他目光陡然一凝，當即朝紀昊森的方向嚷嚷起來：“老紀老紀！網上有集團出戰名單了！”

.

“這就完了？”包蕊沒來得及收拾完，發布會就不給面子地結束了，她失落地将直播關閉。

言崇飛還在努力消化龐大的賽制信息，沒怎麼吭聲。早上為了方便箱子搬運，客廳的格局都打亂了，他默默将桌椅和櫃子都推回原位。

“欸，原來丢在這裡了！”包蕊一個眼尖從犄角旮旯裡抓起落灰的腰帶和襪子，不用想也知道是某位邵姓男子在客廳大發酒瘋時幹出來的蠢事。

言崇飛終于忍不住嫌棄說：“我看今晚就塞他嘴裡算了。”

“好主意！”包蕊邊笑邊拍了拍腰帶的灰，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将腰帶纏成一圈比較粗細，然後頗為懷念道，“這條還是他二十八歲生日那年我送給他的，兩年多過去了，他現在大概已經胖得要扣中間這個扣了！”

包蕊沖言崇飛比劃位置，眼裡流露的都是歡欣，言崇飛看着她的模樣，嘴角的弧度也随之上揚。

隻是下一秒，他眼前的人忽然變成了自己，華景昂出現在正對面，兩人互相給彼此穿戴裝備——自他們同在卡十組一起訓練開始，這樣的事就再平常不過了。每次到了系腰帶的時候，華景昂都會反複檢查，言崇飛時常被他拽來拽去試松緊，像捆大蔥似的，有一回終于沒忍住說：“這是自動扣的，不用這麼嚴格吧？”

華景昂頭也不擡，手裡的動作一點沒停：“自動扣的腰帶用的時間長了也會開始滑動，何況你這都是第二根了，還好意思說？”

言崇飛：……

當初兩人初識不久，華景昂就曾大公無私将自己的自動扣腰帶借給他用，沒想到後來某次訓練的時候，腰帶已然磨損嚴重，飛躍中途就滑開了，害得言崇飛半空失控，硬生生撞向大樓外壁，直接痛昏迷了，華景昂當場就中止了訓練，還不放心地帶他跑了一趟醫務室。

現在用的是第二根，依然是華景昂借給他的。

有借無還跟送沒有區别，所以言崇飛拿人手短，此時毫無發言權，隻能任由華景昂擺弄，最後還被無情吐槽道：“魚都沒你這麼能翻騰……”

言崇飛說不過也氣不過，耳朵還不識趣地發着紅，他幹脆直接上手把華景昂衣襟上的綁帶打了個死結，然後逃之夭夭。

“你幼不幼稚……”華景昂對這種小學生報複行為一時無話可說。

言崇飛絲毫沒有自省，還笑着回頭露出一副讨打的神情，具體細節模糊不清，但每每回想起來，心裡都是惬意非凡的。

眨眼間，包蕊一張高清無暇的标緻美人臉猝然映入眼簾，近得連她眸中自己含笑的影子都能清楚看見。

言崇飛心跳驟停般，猛地後撤幾步，包蕊就像撞見世界奇觀似的，沖他一臉驚奇道：“哇塞，言哥，你竟然露出了這種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