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會将由雙方管理層共同出席,考慮到選址、安防等各種麻煩的現實問題,會議最後采用的是全息隔空對話的方式——直接用簡單粗暴的技術手段消滅所有生活難題,非常符合無領導集體近年來的作派。
主廈的會議廳正好可以繼續挪用,作為虛拟交彙的聯絡點。約定好的時間就在上午十點,所有工作人員至少需要提前一小時到場。
林莉既是發布會的發起人也是核心發言人,因此天剛亮的時候就到了公司,先去辦公室準備好需要的東西,再出發前往會議廳監督設備搭建工作。
與此同時,霜陽睜眼醒來,發現自己還趴在卡十組會議室的桌上,正對的玻璃門裡映着一張疲憊發懵的臉。
這幾天除了協助籌備發布會的事,參賽戰士的遴選也提上了日程,整個領隊小組都在加班加點分析讨論,昨晚正是工作進度的重要節點,她光榮地熬了個夜,以至于現在滿腦子漿糊都捏不出一個囫囵的思緒。
霜陽打了個哈欠,擡頭看了眼時間,距離戰士們打卡上班還有一陣,她晃晃悠悠起身出門,拉開辦公室的小冰箱,裡面居然留有日期新鮮的海東區網紅吐司面包,還有一打集團特供的高級粥飲料,一看就是卡十組兩位“老父親”隊長的組合手筆,簡直感天動地!
她頓時有了繼續幹活的動力,去了一趟生理間洗漱,回來的路上,隻聽底樓大廳“啪”的一聲脆響,霜陽向下一探:“莉莉姐?”
林莉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表情似乎有些痛苦,手裡的平闆設備掉在了地上,一時沒有力氣去撿。
霜陽瞬間清醒,飛快跑下樓扶住林莉:“慢點……沒事吧?”
林莉勉強站起身,順手接過她撿回的平闆,臉色泛着苦:“沒事,應該是最近熬夜熬太多了……你怎麼也這麼早就來了?”
林莉不慌不忙轉移了話題,霜陽不敢坦白通宵的事,怕林莉覺得她工作效率太低,但她支支吾吾的樣子被林莉一眼就看穿了:“一晚上沒走?”
霜陽稍顯窘迫:“主要是發布會之後就要把出戰名單定下來,所以不小心就……周姐和誠哥他們也都沒走呢!”
她說的都是公開賽領隊小組的骨幹成員,林莉聽了倒是既欣慰又惆怅:“這段時間确實辛苦了,等公開賽結束會給你們補償的,你們也不要有太大壓力,董事會那邊都傾向于相信數據,智能系統測算選人還是比較精準的,你們負責校驗協調、輸出材料就好……”
痛楚猝然卷土重來,林莉話音一弱,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霜陽完全能夠感同身受,當即安撫說:“莉莉姐你先等我幾分鐘,我很快就回來!”
林莉茫然望着她飛奔上樓,沒幾分鐘就抱着熱烘烘的面包和粥回到跟前,還從衣兜裡摸出了備用的止痛藥。
“這些都是哪兒來的?”林莉覺得稀奇,尤其這瓶粥飲料還屬于精英戰士的黑卡權限。
“我們組裡囤的,亂七八糟,什麼都有,正好可以湊合湊合。”霜陽笑着說。
“沒想到你們還挺會過日子的,真是謝謝了,”林莉也跟着展出笑顔,盡管有些虛弱,“我這邊還趕時間,你要是沒事的話,就先跟我一起過去吧,我們邊走邊說。”
霜陽被突然降臨的驚喜砸得不知所措,她一個實習生原本是沒有機會跟着核心團隊去到發布會現場的:“我可以去嗎?需要準備點什麼嗎?”
林莉騰出一隻手将她拉近身側:“帶個人就可以了,這次發布會的壓力都是我和聯盟的紀總擔着,你不用緊張。”
霜陽欣然跟随,兩人穿過玻璃長廊去往主廈,一路上惬意相談,彼此間沒有太多上下屬的疏離和戒備。
“莉莉姐,你平時還是得多休息,咱們團隊的靈魂人物可不能倒下!”
“剛剛通宵的人,跟我說這話也太沒說服力了吧?”林莉擰開瓶蓋喝了幾口熱粥,溫暖滑進胃裡,整個人又似活了過來。
“嗚……”
“其實道理不是不明白,隻是大多時候都身不由己。就像這次公開賽,那些戰士也很辛苦,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們既是幹活的人,也是催他們幹活的人,以至于我常常都覺得自己把握不好做事的尺度……”
霜陽平時偶爾也會和林莉搭上幾句日常,但交心的時刻畢竟還是鳳毛麟角,眼下難得聽見發自肺腑的感慨,一門心思都在緊張琢磨如何回應和慰藉,倒讓林莉感到莫名心寬。
“說起來,你半年的實習期也快過半了,感覺怎麼樣?”林莉按下電梯的關門鍵,轉頭看向她。
霜陽越想越惆怅:“專業方面确實學到太多東西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裡還是不那麼暢快……”
“是不是覺得,理想和現實還是有差距的?”林莉一副了然的模樣。
霜陽猶豫不決,好像一瞬間忘記了自己的理想是什麼,也不太清楚現在面對的究竟是什麼現實。
她趁着畢業前回國,就像沿着既定的軌道即将行至終點,突然無比抗拒,瘋了似的非要跳車到外面去撒野喘口氣,呂明遠挪用比賽成績的事也僅僅是個導火索罷了。
她想不通、氣不過的事情還有很多,而這些事似乎不是隻靠埋頭苦幹就可以解決的,所以即便過了兩個多月,她也仍然覺得自己在原地踏步。
“等忙完這陣子,抽空和自己好好相處一下吧——”林莉突然這麼說。
“和自己相處?”霜陽聽得糊塗。
林莉堅定地點了點頭:“工作固然要緊,但工作的最終目的不就是為了自己麼?你得知道自己究竟在乎什麼,不在乎什麼,才能真正對某些事情釋懷,那時候也許心裡就暢快了。”
正當霜陽一知半解的時候,電梯門開,林莉又笑盈盈地補了一句:“這些話都是看在你聰明伶俐,之後也不會留在集團工作的份上才說的,換作别人,我肯定會勸他什麼都不要想,糊裡糊塗才是最快樂的。”
“唷,林經理到了!”會議廳門口很快有工作人員迎了過來。
霜陽看着林莉深呼吸一口,然後風風火火往前的背影,仿佛前不久的病色都是幻覺。漸漸地,有一股暖意湧上心田,接着是笑意從嘴角流出,她忽然覺得,被關心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
今天,言崇飛請了半天假。
名義上是身體不适,實際上是充當全海市最廉價的愛情搬運工,幫包蕊收拾需要郵寄回家的東西。
這一切都得歸咎于邵輕志今天輪的是白班,而快遞公司的年前大折扣今天一過就沒了。
言崇飛已經沒工夫計較為什麼這兩口子不能提前辦事,非要極限踩點,由于快遞員忙得分不開身,他們隻能自己把東西拿到站點去,而包蕊作為一名盡職盡責的模特,光是舊衣服就收拾了好大幾箱,上下樓搬得他一度懷疑人生——這段時間訓練得渾身是傷,昨天還遇上小腿轉筋,痛得在地上滾了幾圈,順道訛了華景昂一頓免費按摩,沒想到今天還得接着下苦力。
“真是辛苦我們言哥了,等你以後去橘市玩的時候,我們請你吃大餐!”包蕊給了言崇飛一個鼓勵的擁抱。
言崇飛灌了幾口水,調整着呼吸:“也就咱蕊姐靠譜了,就邵子那摳門的德行,我都懶得指望他!”
包蕊禁不住放聲大笑,随手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噫,還挺早的,不如我再裝一個箱子寄回去吧,言哥你等等我啊!”
言崇飛表情苦澀:“好的老闆。”
“我就說耳邊好像少了點什麼——”包蕊這才想起背景音樂這回事,趕緊點開手機資訊最新推送的聯合發布會直播現場,一邊聽一邊開始收拾。
“……公開賽的細節将在今天的發布會上詳細公布,接下來就讓我們有請……”
外放喧嚷的音量直擊耳膜,言崇飛恍惚間以為回到了辦公室,一口水沒憋住,愣是噗嗤噴出了花,趁包蕊沒在意,他心虛地挪到手機旁邊看了起來。
會議廳中央被左右安置的兩扇龐大的虛拟儀器照得雪亮,林莉半個小時前就已經踏入光暈最濃的圓圈内,靜靜等待着流程推進。
台下放着另一台傳輸信号的機器,指示燈一亮,就像老式電影院的放映機那樣,射出一道夾雜彩色光粒的白色光束,進入強光範圍則自動生成了閃爍的圖像。
幾秒過後,紀昊森的真人影像出現在眼前,裸眼效果完全能夠以假亂真,不少圍觀者都發出了小聲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