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什麼時候跟安星和好了?”言崇飛忽然又咂摸出這回事來。
霜陽怔了怔,然後撇着嘴說:“事先聲明,我可沒和小安安吵架啊,我隻是對他有點歉疚,當初沒能幫他争取到名額,怕他看到我就會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結果人家根本沒往心裡去,早上打招呼還是他主動的,那我肯定不能再逃避了呀!”
言崇飛早有預料,輕輕笑了一聲:“那小子就是一個心眼特别多的‘缺心眼子’,看上去什麼都不懂,其實心裡什麼都知道,但你覺得他很明白的時候,他又喜歡跟你裝糊塗。你還是按着他的節奏來吧,也沒必要擅自給自己判那麼重的罪。”
言崇飛曾在某次吃飯的間隙逮住華景昂追問了此事,得知名單調換的來龍去脈,還是免不了心情複雜。
一方面是由于幕後細節模糊不清,導緻他不敢妄下判斷,起碼暫時不會影響到他對呂明遠和周介的态度;另一方面,這些藏在犄角旮旯裡的人情勾當畢竟真真切切傷過人,就算結痂了也始終會膈應,而這種影響通常是經年累月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狂瀉千裡,讓人變得神經質,恨不得把人生所有的過錯都歸咎于此,甚至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過說到底,這都是局外人的誇張想象,或許确實是他們過度擔心了。談起這些事也并沒有想象中那麼忌諱,起碼他和霜陽現在還能當着周介的面旁若無人地暢聊。
“道理我都懂,但是——”霜陽轉身坐在言崇飛桌前的空位上,擡頭瞥見不遠處正在靜心學習的周介,總覺得矯情的話不該在這種場合裡說,于是嘴邊懸崖勒馬,“還是算了,有機會再說吧!”
言崇飛:“……”
他必須要單方面宣布,聽人欲言又止也是一種酷刑。
恰在此時,周介垂在桌面互動屏的視線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後不着痕迹地往兩人談話的方向偏了半寸。
霜陽緊接着支手托腮,自我放空了幾秒,略微忿然道:“反正都怪呂明遠那家夥,明明是受益者,還一副全世界都要害我的樣子,有時候真的搞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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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明遠站在張天材面前,仿佛一柄劍狠狠插在那裡,撲面而來的全是騰騰殺氣。
“你想幹什麼?”呂明遠咬字極重。
張天材見他情緒瞬間掀起波瀾,滿足感油然而生:“我還一句話沒說呢,呂少爺别急着生氣呀——”
呂明遠的眉頭幾乎快要壓到眼角,這個稱呼聽得他無比反胃。
“不過是為了增進同事之間的了解,沒想到大人物果然都深藏不露,是我張天材有眼不識泰山了。好在我們家和呂氏集團一直有生意往來,我們兩個也都是在集團混飯吃的,現在還同是公開賽抓來的壯丁,怎麼看都緣分斐然,不是麼?”
“所以呢?”
張天材見他警惕萬分,恨不得在眼前焊死一道鐵門,不由得擡起雙臂,倍感無辜道:“放心,我可是相當友善的,你不是想知道交朋友的好處嗎——我作為營裡所剩無幾的老前輩,現在可以非常認真地給你一句忠告,集團這塊蛋糕雖然足夠大,但沒有誰僅憑一己之力就能嘗到裡面的甜頭,嘗哪塊,嘗多少,都得聽落刀人的。隻有趁早找到自己的位置,才不會在刀子落下的時候被誤傷,也能如願吃到自己最愛的味道。”
底氣十足的言辭一槍又一槍打了過來,呂明遠注視前方,怨怒忽然弱了下去。
在呂明遠看來,張天材娴熟地拿捏着狂妄和自信,是自己永遠奢求不來的。如他所言,集團現在被三大勢力把控,而張天材背後是如日中天的鞏固派,他的父親更是衆望所歸的下任董事長,他确實沒有什麼可忌憚的,就連身後的退路都不止一條,并且依舊是條條通羅馬。
哪怕是華景昂那樣曾經創下無數奇迹、讓人又愛又恨的“别人家的孩子”,說到底也和強大的家庭背景息息相關,有那麼厲害的爸媽,他當然可以随心所欲地保持理想化,說一些自以為是的天真話。
可是自己呢?
難道真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依靠呂家,直到最後深陷不可自拔,安心變成張天材口中說的那個假冒僞劣的少爺?
他根本不是呂家人,以前不是,以後……也不可能是。
張天材覺察到他神情裡展露的猶疑,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樣,呂明遠卻及時克制住雜念:“我看,也不盡然吧。有的人對蛋糕根本就沒有興趣,因為他們本來就不靠吃甜食活命。”
張天材思索片刻,點了點頭:“說的也是,按呂氏集團現在的地位,确實不用仰仗任何人——”
呂明遠原本隻是想反駁他邏輯上的漏洞,結果張天材自作聰明,以為自己是在暗示呂家,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可是你媽好像還沒有正式上位吧?”張天材話鋒急轉,呂明遠一秒變了臉色。
“你的靠山真的足夠可靠嗎?”
“跟你有什麼關系!”呂明遠剛沉下的火氣又不可遏制地燒了起來,甚至變本加厲,逼得他雙眼通紅:“沒人教過你不要對别人家的事指手畫腳嗎?這麼關心呂家,不如去學學你那老對頭,獻殷勤也得獻對人,等他以後混成了呂家的一份子,夠你當牛做馬的!”
“誰?”張天材被說得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