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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崇飛到家的時候已經身心俱疲,關上門,行屍走肉般甩掉外套,直奔自己的卧室,卻在客廳碰見正要外出上夜班的邵輕志。
“喲,你還知道回來?”邵輕志見他臉色蒼白,挂着兩個黑眼圈,脖頸到耳根處又泛着薄紅,活脫脫一個厭世的人形調色盤,不免氣不打一處來。
言崇飛懶得跟他吵嘴,直接擦身而過,走出幾步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回頭甩出随意的語氣:“哦對,我的機票退了吧。”
“啊?”邵輕志臉上的情緒瞬間消失,“我雖然早上催過你,但也沒讓你這麼快就……”
“早想晚想結果都一樣。”言崇飛已然下定決心。
邵輕志突然有些後悔早上打了那通電話,但他此刻望着滿臉疲态的言崇飛,卻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言哥已經做好了孤軍奮戰的準備。
就在這個千變萬化、動辄就能将舊憶和新生一并吞沒的鋼筋城市。
邵輕志不覺苦笑道:“其實早上我給你打完電話之後,小蕊還指着鼻子罵了我一頓,說我成天對你的生活指手畫腳,非要強迫你做決定。我當時沒往心裡去,覺得說服你才是最要緊的,結果……也對,你之所以會猶豫,是因為你本來就想留下,你要是打心底裡願意跟我們走,早八百年就答應了!”
“瞧瞧人家嫂子多體貼,不過也不全是你說的這樣,”言崇飛逐漸恢複正色,“邵子,我們認識有十多年了,人一輩子才幾個十多年?我要真是沒心沒肺說舍得就舍得,也不至于為了一點舊事跟自己較勁較到現在——”
邵輕志的眉心倏然像被針刺似的。
“我猶豫也是因為我真的害怕,怕自己現在這麼不管不顧,将來後悔就沒有退路可走了。但這兩天我忽然發現,比我固執的人多了去了,現實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不管是前路還是退路,反正最後都得靠自己走出來,我沒必要現在就逼着自己做抉擇。”
言崇飛娓娓述來,一如既往的坦誠。他确實沒有以前那麼害怕了。
邵輕志聽得心口發悶:“行,你總是有無數的道理,我承認我勸不動你,但肉麻的話還是别說了,留到趕飛機那天吧。”
“想得美!”言崇飛不屑道,“我才懶得對你唧唧歪歪呢!上你的班去吧!”
邵輕志匆忙瞄了眼時間:“我去!公交馬上要停了!言哥都怪你!欠我一頓飯啊!”
言崇飛:???
什麼人呐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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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新人營經理辦公室。
林莉已經做好艱難談判的準備,此刻隻是靜靜等待華景昂率先給出他的态度。
然而一切并沒有按照她的想象推進,華景昂坐在她面前,整個人的狀态比起之前明顯松弛,目光銳利地洞察着她表情裡的細節,一開口就是:“要我參賽可以,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林莉頓時有了希望。
“參賽隊伍由我來組建。”華景昂順勢說。
林莉有些不解:“這個自然,你不是一直都在輔助我們分析數據、選拔人才麼?”
“我的意思是,”華景昂刻意停頓一秒,“由我全權決定出戰人選。”
林莉陷入片刻沉默,随後應允道:“好,沒問題。”
華景昂的大賽資曆和專業水準都無可挑剔,在精英基地也一直肩負隊長職責,林莉完全信任他的領導能力。隻是華景昂突兀地提出這個條件,讓林莉本能産生猶豫,忍不住開始琢磨華景昂背後的用意。
莫非是受了之前卡十組晉級名單被調換的影響?華景昂是集團老人,身後又有強大的督守派庇佑,多半對集團背後那些非常規的手段十分反感,茲事體大,他應該也是擔心比賽會受到外力幹擾?
但無論如何,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第二場動員大會接踵而至,同樣在華麗的地下大禮堂,而首排位置空空如也,昨天的精英戰士今天一個也沒來,拒戰的态度已是闆上釘釘。
幸好有華景昂的存在,新人營戰士的士氣明顯高漲許多,從他們迫切往前落座的行為就足以看出。
可惜按照先後順序,卡十組始終在後排,言崇飛此刻隻能默默遙望前方,隔着一小叢人海。
說起來,華景昂今晨打完卡就去了樓上,與言崇飛這種踩點遲到大戶完美錯過,以至于兩人此時此刻才算是今天見到的第一眼,無奈暫時說不上話。
好像明明知道彼此存在,卻有意無意錯過了碰面和交談。
一夜之間,仿佛變得若即若離了。
林莉瞥見首排的空座位,不得不對身邊的華景昂提前打個預防針:“多虧樓上那位羅經理,現在這些人已經敢明目張膽地缺席了,今天還不知道會有什麼阻力呢。”
“沒關系,本來也沒考慮他們,”華景昂并不在意,“精英戰士打法偏獨,而且他們幾個主攻的司職有重合,陣營戰裡很難打配合。”
林莉微愣,倒是突然對張喬他們幾個逃避比賽的事釋懷了不少。
華景昂沒有耽擱時間,直接開門見山:“今天還是優先自願的原則,但希望大家清楚一點,自願一旦失靈,必然意味着強制,選擇權現在還在你們手上。”
短短一句話,瞬間擊敗了所有委婉的勸谏和利益的誘惑,氣氛陡然凝固。
惶惶之中,隻有言崇飛一個人高高舉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