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瞬間被某種黑洞吞噬，整個直播現場在驚詫中定格了幾秒。

一場登天的海嘯已然掀至頭頂。

望着易丞胸有成竹的模樣，屏幕前的紀昊森表情格外微妙：“好大的口氣……”

“但是，按照無領導集團現在的收購節奏，如果再拿下一兩個大股東，咱們可就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了呀，”卡爾急得撲向紀昊森桌邊，“沒了NET科技這根頂梁柱，剩下那幫唯利是圖的家夥還會一心一意站在咱們這邊麼？”

紀昊森仍然是全場最鎮定的人：“程序之内确實沒法反抗，那程序之外呢？”

“什麼意思？”卡爾收斂了幾分急躁，其他首席戰士也都聚精會神注視着他們二人。

紀昊森接着說：“經濟手段上的收購不過是最原始、最基礎的第一步，收購之後整個組織的框架重構可沒那麼簡單，光是UG聯盟的人力資源就不是那麼好駕馭的，好比是煤老闆買到了最豐饒的煤礦，沒人替他幹活，那他也别想讨到什麼好處。”

黃昏趁勢發問：“話是這麼說，可你看看這兩個家夥，稍微給點好處立馬就反水了，其他人還能好到哪裡去？無領導集團随随便便搞幾個懷柔政策，叛徒估計就一個個現原形了！”

他毫不客氣地指向柏來和龍豐，針鋒相對的目光瞬間走火，龍豐一連翻了好幾個白眼：“年輕人圖名圖利怎麼了？難道還得圖你年紀大，圖你小心眼啊？”

“你！”

“小學生都沒你們這麼愛鬥嘴，”旁邊悠閑看戲的柏來終于插了一嘴，“我和龍哥的辟謠聲明已經發出去了，不管樂不樂意，大家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哼，你倒是輕松，反正收不收購都不會影響你這位大明星繼續撈金泡妞！”黃昏反譏道。

“紀經理！AM集團那邊有回複了！”小助理匆忙推門而入，恰好打斷了争執，他在一衆戰士的“死亡凝視”中小心翼翼去到紀昊森跟前。

紀昊森起身稍顯急切，可小助理卻有些難以啟齒：“那邊的意思恐怕不太樂觀……”

“别大喘氣！”卡爾聽得快心髒驟停。

“剛剛無領導集團全渠道同步發出預備收購UG聯盟的通稿，AM就有了顧慮，怕這個時候站出來幫助咱們，等于是公開和集團對着幹，将來要是集團完成了收購，兩家的關系不好處，所以準備等局勢稍微穩定一點再繼續推進合作的事。”

卡爾當即叫道：“他們要是出手，咱們不就可以不被收走了嗎！AM難道缺這點錢麼，分明就是不敢招惹體系，慫了呗！”

紀昊森倒是能夠理解AM集團的做法：“對他們來說，和我們合作就像之前和遊戲、快消等行業合作一樣，核心目的是想開辟作戰行業這塊的垂直業務，豐富他們的業務生态版圖。如果合作對象換成是無領導集團，這個核心目的依然成立，他們确實沒必要非來摻和行業的内部鬥争。”

“那他們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去找集團合作？”有人表示不解。

“因為集團之前的精英路線和他們的理念有些不太契合，而我們的‘無門檻式’發展才是對他們最有效的，可一旦無領導集團将UG聯盟收入囊中，強強聯合，估計AM集團也會樂得睡不着覺。”

紀昊森解釋得很耐心，衆人的積極性卻肉眼可見消了下去，好像覺得自己走進了一場無處可逃的死局。

紀昊森沒有因此喪失鬥志，打從一開始，他心裡就一直有一根定海神針，無論外面怎麼天翻地覆，他都不會恐懼：“我說過，聯盟絕對不會被輕易擊潰，那就一定會說話算話。哪怕真的到了最壞的時候，受了欺負沒法還手，還不會哭着回家找爹媽嗎？”

紀昊森忍不住笑了笑，在場衆人卻聽得莫名其妙，他趕緊咳嗽一聲，恢複了正形：“當然，我并不覺得會發展到最壞的地步。無領導集團要是吞并了咱們，就意味着他們在行業拿到了絕對壟斷的權力，隻手遮天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來自各方的阻力必然遠超想象，恐怕連體系内部都會有意見。不過，既然他們已經找上門來挑釁了，咱們不妨大膽接招。”

說罷，紀昊森坐回桌前，拿出手機開始編輯信息，然後從通訊錄裡找到了“林莉”的名字——

發布會仍在進行中，由收購引發的提問一浪高過一浪，易丞應答如流，林莉終于可以短暫休息一會兒。

這時，手機不合時宜傳出幾下振動。

林莉微微低垂視線，查看最新來信，臉色忽然有了變化。她随即靠向易丞身側，在耳畔低語了幾句，易丞依然保持着得體的儀态，腦子裡就像有一台超級計算機，林莉剛剛說完，他就已經盤算好了一切。

“很抱歉打斷各位提問的熱情，但今天的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易丞沒有解釋太多，以最簡單的方式強制結束了發布會，但場内場外的人都心知肚明，這才是真正的開始。

随着收購消息呈幾何式膨脹擴散開來，許多在前兩個回合中保持沉默的人終于忍不住出來發聲撕咬。一邊是反對收編、自由競争，一邊是行業統一、重塑秩序，網絡上漸漸集結起不同支整齊劃一的鐵血隊伍，相互斥責拉扯，越發攪得烏煙瘴氣。

還有不少專家學者趁勢現身進行一番高談闊論，多次提及UG聯盟近年的發展态勢實際上是外強中幹，核心模式不可持續，NET科技倒戈相向就是最好的證明，還拿無領導集團的轉型發展作對比，談到孟文彬團隊在科研上頻頻實現驚喜突破，今年董事會換屆很可能帶來團隊最新的研究成果，聽說足以比肩九年前的巨型城市虛拟裝置，再度改寫行業的曆史。

一來二去，恐慌四起，越來越多的聯盟擁趸都感到了以卵擊石的無力。

這種恐懼仿佛植入了血管，在電子屏幕的藍光照射下完全暴露。不少人因此喪失了理智，像提線木偶似的被情緒推着走。他們去到UG樂園，去到伊力茨作戰館，去到教育廣場，甚至去到鏡像雙子塔，用實際行動反抗示威。

絕不放棄，絕不認輸。

正如紀昊森在發布會結束後的聯盟最新動态裡寫道：“大家好，我是UG聯盟經理人紀昊森，從昨晚開始，我們就已經疲于在網絡世界進行低效發聲，而魚龍混雜的言論更是嚴重阻礙了正常交流，因此我們緻力于尋找一種真正公平公開的方式解決問題，這需要一點時間……在此期間，唯有等待，還有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