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星和馬知書收拾好東西準備啟程去樓下,言崇飛閑來無事順便搭了把手。
大概是整理物品有助于纾解心情,安星的情緒在出門那刻已經有所好轉,還能沖言崇飛擠出一個皺巴巴的笑容:“言隊,不用麻煩的……”
“你這些玩意兒兩隻手拿不下,我直接跟你一起下去,省得你再來回跑。”言崇飛手裡拎着安星的小盆栽和啞鈴,催促他往前走。
安星的東西細數起來并不多,要緊的物件沒幾個,剩的都是些不着邊際的休閑用品,比如眼饞霜陽在辦公室安置新鮮綠植,自己也買了盆迷你仙人掌養着玩玩,平時坐在座位上複盤看資料的時候又嫌棄手裡太空,買了個啞鈴拿手裡打發時間。
真正和職業相關的,除了幾身換洗的訓練衫,再也找不到别的了。
聽言崇飛這麼說,安星扭捏半天還是欣然默認。他就是嘴上客氣,其實心裡也舍不得和言崇飛還有卡十組其他前輩分開,像小時候舍不得和好朋友分班離别一樣,身邊從此少了一份依靠,總覺得哪裡都不安。
言崇飛望着這小子的背影,也忍不住感慨自己多少透着點“父愛”光輝,總願意關照年紀最小的人。
大概,隻是對舊事拙劣的模仿。
他曾經也是集體中最幼小也最容易受挫的那一個,就在與世隔絕的某處山地裡,熾熱的陽光毫不留情地灼燒着,眼前都是一張張熟悉的面龐,正看着自己狼狽的模樣恣意大笑,笑完又伸出了援手……
言崇飛的腳步懸停在樓梯上,恍惚了一瞬——怎麼會突然想起這些?
自從階段測驗結束,言崇飛少了一個心腹大患,思緒仿佛就此掙脫束縛,自由放飛在外,不是時常想起舊人舊事,就是鐵樹開桃花,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聯想。
他真是太閑了。
不等安星回頭叫他,言崇飛已經迅速振作起來,心虛地跟了上去。
整層二樓都屬于散戶的活動區域,除了沒有單獨的辦公室,各類訓練場所和樓上别無二緻,而且為了滿足集體訓練的需要,單個房間更寬敞,比樓上熱鬧多了。
散戶還有專門的儲物室,裡面就像百寶閣似的擺了幾個大方櫃,每個人可以選一個小隔間用來存放自己的物品,然後就是零零散散的物件随意擺在各處,不知道誰是誰的。
由于人員裁減幅度較大,下樓的隊伍相當龐大,安星和馬知書湮沒其中,忽然覺得心裡好受了許多,尤其看到連頂樓都有前輩落魄至此,相比之下自己還算萬幸。
隻是,群體的劫難具體到個人身上,依然會疼得厲害,一切都變成了未知,而人總是習慣性懼怕未知的。
老散戶這個時間都在訓練,對外面湧動的人潮沒有特别的反應,好像早就習慣了人來人去。訓練室裡沒有桌椅這些贅餘的陳設,戰士們累了,直接貼着訓練室牆邊坐下休息,議論和交流都是掐着表的,不願浪費丁點時間。
非要用一個字來形容散戶與編組戰士的不同,那就是狠。
規則心狠,自己也心狠。
散戶戰士幾乎搭上了自己所有的資源來和未來對賭,賭赢了,前程似錦,賭輸了,一切都是白費。
安星路過訓練室看見的都是一群“餓狼相”的人,他意識到自己即将成為其中一員,短時間内還有些恍惚:“感覺又像回到了大學的時候……”
當年填寫高考志願,安星的分數原本可以試着沖刺一下五校作戰聯盟其中一所,但是因為學費太貴,他不想讓自己的拼搏成為家裡的負擔,就讨了個巧,報了熱門大學的冷門專業。
冷門則意味着資源有限,被動的人基本分不到糖吃。安星跟誰都能熟絡起來的外放性子也是這麼磨練出來的,他必須要自己竭力苦幹,自己争取機會,否則就會被校園裡人人都在争先恐後的浪潮卷到最邊緣,被迫擱淺。
唯一安慰的是,起碼他現在拼命争取的就是他自己想要的。
對于普通背景出身的戰士,能進入無領導集團已經是莫大的榮光,這也是安星無論如何也要留下來的原因,他仍然很珍惜現有的一切。
“本來還想安慰你幾句,現在看來,你倒是接受得挺快。”言崇飛最後将他的東西放進櫃子,搬運就此大功告成。
安星一聽又開始哼哼唧唧:“可我還是有點難過……”
“那句話叫什麼來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加油幹吧!”言崇飛煞有介事拍了拍他的肩,“再說我們就在樓上,你可以随時上來。”
“這不太好吧?”安星居然在認真忖度此事,悄悄湊近了些。
言崇飛拿他沒轍:“有什麼不好的?别的散戶兄弟天天上樓蹭咱們的箱子和生理間,沒見誰缺胳膊少腿的,你小子就是太守規矩了!”
安星苦笑道:“以前華隊好像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
言崇飛突然哽了一下,趕緊打斷道:“好端端的提他幹什麼?”
“啊?”安星隻是随口一提而已。
正在這時,馬知書出現在儲物室門口,眼神率先掃過言崇飛,卻略顯心虛地躲開了,最後落在安星身上:“小安子,要一起去訓練室看看嗎?”
眼下,他們二人倒是變成了相依為命的散戶戰士,馬知書雖然一度被階段測驗逼得獨來獨往,不願浪費時間與人打交道,但平時還是願意和熟悉的人混在一起——安星是卡十組公認的小太陽,誰都樂意招攬到自己身側,尤其是來到這種“虎狼環伺”的陌生環境。
安星飛快應道:“好!等我把櫃子裡的東西再整理一下就來!”
“那我先走了。”言崇飛遊手好閑到現在才想起自己晉級的身份,算算也該回去訓練了。
“好吧,”安星露出依依不舍的眼神,“言隊再見——”
言崇飛走到門口,馬知書還愣愣杵在原地,兩人視線不經意相碰,馬知書突然開口道:“言隊,方便聊幾句嗎?”
“可以啊。”言崇飛沒有很意外,因為馬知書方才一直都繃着“有事要說”的神情,目光的回避更是欲蓋彌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