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景昂的目光從歡喜的人群裡落向他,言崇飛隻要稍稍擡頭就能蹭到他的下唇。
這時候言崇飛才意識到,即便厘清了那些消極的高級複雜情緒,他依然羨慕,依然向往,依然會為了擡頭的這點距離而沮喪。
“華景昂……”
“嗯?”
太近了。
近到大腦不停在放空,而他還在拼命争取破碎的理智,最後的結果就成了用空白填補空白。
——“那我就努努力,看能不能成為最喜歡你的那個……”
過去随口說的玩笑話不請自來,言崇飛卻在一笑置之的瞬間猶豫了。
“華景昂……”
他又喊了一聲。
“我好像真的有點喜……”
言崇飛說不下去了,他感到心跳嚴重失控,情緒化的怪物總在這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嘈雜環境裡沖出來作惡。
華景昂沒聽清他的話,直接擦着他的臉頰貼了上來:“什麼?”
言崇飛立時僵在他懷裡:“我說……”
我想說什麼呢……
若即若離間,仿佛每個音符、每節重鼓、每寸燈光都成了導火索,言崇飛幹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就像當初在摩登叢林的長廊,他也曾狠狠抓住那個有緣的陌生人,然後義無反顧吻了上去。
這就是他想說的。
隻一霎,新夢舊影重疊,五感清晰交融,他已經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了……
“啊!”言崇飛從床上猛然驚醒,思維系統進入了嚴重崩毀的狀态。
眼前是熟悉的房間,牆上的世界地圖還明目張膽貼着之前存下來的波斯菊花瓣,窗簾背後灰蒙蒙一片,顯然黎明未至。
緊接着,言崇飛陷入對夢境和現實的辯證主義哲學思考以及“我是誰、我在哪兒、現在幾點了”的振聾發聩的自我叩問,最終害怕地掀起了被子,低頭往裡看了一眼,果然汪洋成災,還是幾百年難遇的那種,簡直慘不忍睹。
更要命的是,平時的夢隻要醒來就會基本忘得一幹二淨,而且越琢磨越模糊,偏偏這次的春夢居然清楚得像刻入骨髓似的,所有感覺都真實無比,要不是發情對象太過離譜,他險些真的以為自己幹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唉……”
言崇飛完成自我程序修複之後痛苦地躺了回去,捂着自己一張丢地上都沒人撿的老臉,半分鐘不到,又迅速滾下床,從櫃子裡翻出換洗的衣褲,做賊心虛地溜出房門沖進衛生間。
由于太過匆忙,言崇飛來不及穩穩刹車,直接撞上了衛生間門口的洗手台,“咣!”,隔層上所有瓶瓶罐罐都抖落下來,噼裡啪啦砸了滿地。
“言哥你在幹什麼!大早上拆家呢!”邵輕志被這一動靜吓得不輕,三步并作兩步地從房間裡殺了出來,重重敲門責問。
言崇飛将衣物粗暴地扔進洗衣機,又狼狽地蹲下拾撿,慌亂掩飾道:“我、我洗澡呢!不小心撞到了!”
邵輕志不免對自家兄弟的智商深表憂慮:“撞哪兒了?沒事兒吧?”
“沒事也得有事了……”言崇飛小聲碎碎念,無奈撿起一管腰折的口紅和一個摔得稀巴爛的粉盤,毫無疑問都是包蕊的心肝貨,他已經開始為自己準備遺言了。
“那什麼,今天說好要一起去醫院看阿淵的,你趕快先收拾着吧!”言崇飛果斷轉移了焦點,“沙發上那個仙女棒是順路去養老院帶給小蝴蝶的,别忘了捎上!”
邵輕志罵罵咧咧地拐去客廳,抓起仙女棒的那刻才反應過來:“不是……你他媽神經病啊!現在才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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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經理早。”
“莉姐早。”
新人營四處空空蕩蕩,唯有頂樓會議室外站滿了人,哈欠連天的呂趙霜陽就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
今天是假期最後一天,所有領隊提前結束假期回歸崗位,早上九點鐘準時到達會議室,見林莉從電梯裡出來,紛紛甜言蜜語打起招呼。
林莉見到他們就像見到幼稚園的小朋友,笑道:“大家早,今天可能要辛苦一下,協助确認晉級名單以及準備第二階段的相關事宜。”
她推門而入,手裡還端着一杯未啟封的咖啡。會議室封閉兩天後已經變成古怪氣味的罐頭,衆人打開窗戶透風,朝陽就在眼前,底下的城市也一早蘇醒過來,開始了車水馬龍的一天。
然而,呂趙霜陽此刻已經完全困得找不着北,她狼狽地摸了個位置坐下,輕輕拍打着太陽穴,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昨晚一口氣發生了太多事,她感到殘存的酒精還在後腦勺膨脹發酵,擠壓所有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