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01？”馮一維頓時生出了原地解散的念頭，“幾百年沒打過01了！看不起誰啊！”

虛拟CITY内的模型和渲染分為很多層級，不同的系統賦值對應着不同的環境設定，也相應排出了不同的場地編号。

01号場地是初始環境，内部幾乎沒有添加任何效果，作戰難度系數較低。編号越往後，環境就會越複雜，比如雨打風吹、電閃雷鳴之類的。

“看來這個領戰計劃還真挺照顧你們新人，進來之前沒有實戰考核就算了，進來之後還搞了個這麼簡單的場地，生怕打擊到你們的自信。”張良朋緊跟馮一維吐槽了一句，輕快的語氣反倒顯得諷刺。

要知道往年的迎新模拟演練，最次的場地裡都有太陽懸在頭頂，曬久了還能感覺到溫度攀升，眼下這“四大皆空”的，實在讓人燃不起什麼鬥志。

就算是在面向外界的公開賽裡，作戰場地由系統随機指定，也根本不會出現01号這種既沒有多少技術含量也沒有太大觀賞性的場地。

安星和呂明遠默默對視一眼，誰也不敢接張良朋的玩笑話，感到久違的尴尬。

“其實，對于有一定訓練基礎的戰士來說，越簡單的場地可能越難，”華景昂在一片沉默中突然發聲，“沒有外部因素影響，個人能力就會被無限放大，成為競技的唯一支撐，反而容易被逼向窮途末路。”

語畢，尴尬轉移了。

馮一維稍微有些啞火，斂去了幾分張牙舞爪的氣勢，旁邊的張良朋繼續硬撐着笑：“也、也對啊……反正還得認真就是了！”

華景昂就事論事，也沒有太多情緒，很快将注意力移向了離他最遠的言崇飛。

言崇飛自進入場地伊始，就完全沒心思搭理旁人，獨自沉浸在有關虛拟環境如何形成的糾結之中。

他幾番蹲下身，将指尖按在地面，粗糙的觸感相當真實。起身去到十字路口邊的大廈底下，外牆、窗戶，無論何處，他都能真真切切觸及實體，甚至在故意按壓窗戶尖角的時候感到了疼痛，眼前所有布置并非他所以為的那樣，是能夠穿透的虛拟幻象。

可是，這些東西一定是假的，言崇飛結合他之前對虛拟裝置膚淺至極的了解，無比确信這一點。

言崇飛低頭打量自己的指尖，沒有尖角戳出來的印子，但輕微的疼痛感還相當清晰。

既是假的，又為何能變得這麼真？

這不是他可以想通的問題。

“喂！”馮一維看不慣他擅自遊離在外的狀态，“趕緊過來确認分工了！這種涉及物理學、生物學、計算機科學、電子信息科學等多領域知識的高精尖發明，是你一時半會兒就能研究明白的麼！”

言崇飛忍住了一個白眼。雖然極不情願屈服于這姓馮的嚣張富二代，但他不得不承認，非要從自己貧瘠的生活經驗裡生拉硬扯出一丁點相關的，大概就是去遊樂園裡體驗VR電影，時間長了還會頭昏腦脹。

除此之外，一竅不通。

他隻好放棄用自己空無一物的腦袋探索這種專業問題，心有不甘回歸了隊伍。

“穿戴上裝備并啟動程序之後，人體的所有感覺都會被控制，”華景昂主動朝他解釋道，“眼前的景象确實都是虛拟出來的，但對于身處其中的我們而言，就是百分之百真實的。”

言崇飛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明白了：“所以這個虛拟裝置控制的基礎其實是人體所有與外界有接觸的感官，比如眼睛看到的、皮膚感覺到的？”

“可以這麼理解，”華景昂非常欣賞他的悟性，“不過也不盡然，背後還有一些複雜的設計，但那都不是我們這些外行可以完全掌握和理解的了。”

言崇飛突然覺得從大佬嘴裡說出“我們這些外行”有些好笑，但他還是認真點了點頭，用這種隐晦又别扭的方式朝華景昂的解惑表示感謝。

華景昂擡頭望向眼前一大片密集的樓叢，一棟接一棟伫立于純色的天幕之下，顯得死氣沉沉，他的目光忽然有所黯淡：“這種虛拟現實技術的實現過程其實相當困難，集團為了這個虛拟裝置，已經耗費了無數……人力、物力和财力。雖然當下已經足夠以假亂真，幾乎找不出破綻，但如眼前所見，場地設計的複雜程度還遠遠不夠，暫時隻能完成這種單調的大廈集群。”

不知為何，言崇飛覺得他此時的狀态略微有點反常，不僅話變多了，連說話的氣口都給得很頻繁。

這算什麼？觸景生情？

還挺感性一人……

呂明遠找到了一個接話的好機會，積極道：“集團現在已經在全面推行數據化了，今後有了更多大數據支撐，就不用像以前那樣需要大量的傳統實驗來收集反饋，相信場地改良的效率會越來越高的。”

他的話有些出乎意料，華景昂回頭盯着呂明遠足足好幾秒，面容控制得很平靜，瞳孔卻在止不住微顫。

“行啊你小子，”言崇飛沒想到呂明遠還能拽出這種話來，“聽起來挺懂的嘛！”

安星忍不住擺出鼓掌的姿勢，在一旁默默喝彩，呂明遠在衆人的注視中倒顯得不太自在：“也沒有，隻是我大學的專業跟這個沾一點邊，所以才……”

“那你為什麼不去幹你的專業，要跑來跨行當戰士？”張良朋覺得稀奇，畢竟戰士這個職業在沒做到體系高層之前，其實可有可無，但國家要是因此少了個技術型人才就可惜了。

衆人的目光更加凝聚，連華景昂都難得表現出了對這個問題的好奇。

“我……”呂明遠嗫嚅不言，最後隻能抿緊了唇。

“嘀——！”

“快讓開！”馮一維突然伸手推開身邊的周介，隻見周介原本站着的位置推開了一格空白，從下面升上了八個裝備匣和一輛黑色大排量摩托車。

“你小子又在發什麼呆？站在系統紅區上了都不知道！”馮一維朝他罵罵咧咧。

虛拟空間内設計複雜，為避免不必要的意外發生，部分由系統操控的區域會被标注為紅區，提醒戰士與之保持距離。

周介受他推搡，踉跄歪出幾步，險些摔倒在地，幸好被安星及時扶住，整個人卻始終懵懵的，好像還沒從剛才的問話裡走出來。呂明遠見了他的模樣，莫名有些同情，對馮一維顯露出了潛藏已久的怒意。

“你兇什麼兇？”言崇飛長期處在路見不平的境況中，總有一次會忍不住拔出刀來。

馮一維不屑道：“關你什麼事？又沒兇你！”

言崇飛正要回擊，系統聲響起，阻斷了二人的對峙：“請在五分鐘内完成分工，作戰即将開始。”

“好了，”華景昂站了出來，“先去拿裝備。”

言崇飛本來不指望華景昂能仗義相助，畢竟這位大佬看上去實在不太像能和别人罵街對噴的人。

加之，他們這類人由于光環加身，言行舉止都會相當克制，往往端得像玉石般天然清高，以維系自己的完美又廉潔的形象，如果沒有影響到他們自身的利益，絕不會輕易向外釋出棱角。

正所謂，精緻，利己。

但華景昂在轉移話題之後飛快給馮一維遞了一個眼神，隐隐帶有警告意味。馮一維還沒缺心眼到耳聾目瞎的地步，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他低垂了姿态，偷偷瞄了周介幾眼，似乎也有點心虛，摸不準自己下手的輕重。

周介見狀朝衆人擺擺手：“我沒事。”

言崇飛隻好作罷，不自覺又看向華景昂，繼續等待這位大佬發号施令。

華景昂亮出腕表屏幕，與衆人依次确認流程。兩人再度短暫對視，言崇飛沒有像往常那樣躲開，華景昂對他報以禮貌的笑意，視線稍作停留又移開了。

腕表固定在衆人左手，投射出的屏幕上寫有各自的姓名，往下翻動，是角色分配選項和積分欄。

在無領導小組作戰的規則之下，至少需要八人參戰，成立一個臨時戰鬥小組，共同完成任務。現在隻是集團内部的模拟演練，卡十組現有八人便順理成章組在一起，如若未來參加公開比賽，小組成員則可能來自任何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