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醬油的人不見得就隻會打醬油。

你以為他是南郭先生，誰知道他深藏若虛。

江麟能答應跟尹芮一起上台演唱，除了有尹芮的緣故，還因為江麟壓根就不擔心唱歌。

他怎麼可能允許自己在真走調的情況下就上台，就算不計較自己，按他的調性不會不顧及尹芮。

江麟的确唱歌走調，但那是很早以前；至于為什麼裝走調，也跟楊傑章不相幹，自然是想讓尹芮回憶起一些事情，或許還有故意示弱的意思。

但江麟不知道的是，尹芮在聽出楊傑章沒有唱副歌的時候，就換了和聲的唱法，把他的聲音包裹在其中，以防他走音的時候方便修正。

意外的，江麟并沒有走調，這和聲倒更相得益彰了。

尹芮當然也是會唱歌的，不止是會唱，這首所謂的《星野》，原基調還是出自他敲出來的音符，沒有人比他更熟悉。

隻不過後來被人重新編曲組合，加了填詞，做成了完整的一首歌，并且給了左佟作為出道曲目，推出即爆火。

尹芮是有音樂天賦在身上的。

但跟江麟不同，江麟擅用自己的天賦，而尹芮卻非常抗拒，甚至選擇了個跟天賦毫不沾邊的數學專業。

即便如此，有些優越是怎麼都藏不住的。

第二段副歌結束，緊接會有一段橋段[注]，唱準不難，難的是這一段伴音會減弱，相當于清唱，且音域拉高，最後再加強。

原曲意為表達成長高飛，星野燎原，熊熊燃燒希望不滅。

這是全歌最難的一段。

楊傑章早不閉嘴晚不閉嘴，在第二段副歌撒手不唱，也是等着看他們唱這一趴的笑話。

江麟緊了緊話筒，不确定尹芮會不會同他一起唱，不管怎樣，他先開了口。

“我要掙脫束縛，還在全力追逐……”

尹芮踏着節奏朝他靠了過來，話筒并沒有拿在嘴邊，果然沒有一起唱。

江麟不免失落，又迅速調整了氣息，下一句便要到高音部分。

尹芮垂下的手碰到了他，忽然間小指被輕輕勾了一下，兩人視線交換，江麟忽然就懂了尹芮的意思。

他不自覺的用力攥了攥那根手指頭，尹芮回應似的也捏了他兩下。

接着江麟放下話筒，聽見了尹芮的聲音從音響裡緩緩滑出：

“哪怕是逆風也緊握住希望……”

隻要尹芮肯開口，一切就不是問題，因為江麟聽過那副好嗓子，過耳不忘。

不過跟當年還是不一樣了，當年是童音，江麟隻覺從沒聽過那麼好聽的歌聲；如今成年變聲後他也是第一次聽，也不知道是聲還是人，聞之迷醉，入心入魂。

“看見了嗎，耀眼的星芒，是我燃不盡的信仰……”

清亮又絲滑的高音回蕩在會場内，像清澈的山泉在倒流，叮咚跳躍，沁人心骨。

山泉滴進熱油，底下觀衆沸騰起來：

“我的媽呀，這一句也太好聽了吧，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去，這誰呀？有點東西啊。”

“尹芮啊，旁邊那個是江麟，他倆你不認識嗎？”

“這歌從沒聽過這樣唱的，诶，我怎麼覺得聲線有那麼點像何霏。”

“說得你很專業似的，何霏又誰呀？”

“左佟的經紀人，當年也是唱歌出來的。”

“不認識，管誰像不像的，好聽就行。”

“一般般，我覺得還是左佟的更好，路人怎麼能跟左佟比。”

……

觀衆的讨論他們是聽不見的，但雷動的掌聲已經給出了最好的評價。

後面還有一段副歌，楊傑章僵着的臉像挂了霜，硬着頭皮一起唱完了最後一段。

掌聲再次四起，台上的人鞠躬謝幕。

江麟看着站在身旁的人：漂亮，自信，耀眼。

跟小時候一樣。

——你别緊張，跟着我唱就好。

那時候他用稚嫩的聲音對他說。

——隻要你在，我就心安。

他用成年的聲音在心裡默默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