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發現意外之财的功臣,紀初桃獲得了三人裡唯一一個吃點心的權利。
除了原本的豌豆黃以外,小官又給她買了驢打滾、桂花糕、棗泥餅和桂花糖蒸酥酪。
原本還有些空的背囊被這些東西一裝,直接滿滿登登到封頂。
都是耐放的點心,紀初桃也沒急着吃,隻捧着那碗糖蒸酥酪,翹着足尖坐在木凳上悠閑地一口口慢慢喝。
最重要一個問題解決,她緊繃的情緒明顯緩和下來,此刻也有心情和小官講些接下去的安排。
“按照這個速度,我們再跟着镖隊趕路兩天就能到達煙台了。”
“從登州到上海怎麼也要兩天一夜,近岸的海水可能會有些渾濁,但遠離大陸以後,海洋就像天空一樣遼闊,你一定會喜歡的。”
少年坐在對面,手掌上放着一團泥,右手食指和中指在泥團上來回變換。
這是張家訓練手指靈活性和敏銳度的一種方法。
紀初桃面對着泥團的背面,所以她看不見上面逐漸勾勒出的輪廓,以及那張和她愈發相像、五官栩栩如生的臉。
聽到她說喜歡,小官捏泥的手指一頓,擡眼看向她淡淡詢問。
“喜歡是什麼。”
紀初桃放下湯匙,雙手托腮彎起了眼,烏發紅唇,肌膚賽雪,像朵明媚嬌豔的花。
她沒有氣惱于這種問題莫名其妙,反而笑眯眯反問。
“你想聽我解釋嗎?”
少年輕輕點了下頭。
紀初桃坐直,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嬌甜的嗓音柔和又認真。
“如果讓我解釋書本上的定義,那麼喜歡是一個人對待其他人和事物的一種感覺,是一種情緒和情感的積極反應,一種心理活動的愉悅狀态,是人本身的主觀行為。”
“喜歡會讓人感覺到開心、快樂、舒适,比如有人喜歡看書,看到書中描寫的文字就能想象出千年以前的曆史畫面,他會因此産生很多或愉悅或憤懑的感受,這種豐富的感受就是這個人成就感和快樂的來源。”
“你擡頭看天空廣闊無垠,覺得心情放松,那便可以說自己喜歡天空。低頭看草地青翠欲滴,覺得生機勃勃,那也可以說自己喜歡青草。”
小官若有所思,也放下手中捏着的泥人,再次提出疑問。
“所以,喜歡是有條件的嗎?”
因為能感受到快樂,所以才喜歡。
那如果得到的是痛苦,是不是就不喜歡了?
紀初桃彎着一雙含水的桃花眼,身體微微前傾,讓自己的視線和少年齊平,唇角勾出綿軟的笑。
“喜歡是有條件的,因為開心所以喜歡,因為快樂所以喜歡,因為能體會到幸福的感覺所以喜歡。”
“喜歡是選擇,我們可以選擇自己對其他人和物表達喜歡,當這些人和物産生了和最初相反的變化,我們也可以選擇讨厭。”
“如果在這些條件消失以後,你發現自己還是控制不住喜歡的感覺,那這就不叫喜歡了,那是比喜歡還要高一個層次的含義。”
“我們一般稱呼那種感覺為愛。”
因為喜歡,所以看到張起靈的時候,紀初桃會開心快樂。
她喜歡張起靈的長相模樣,喜歡他的孤寂淡然,也喜歡他世界裡的驚心動魄。
因為愛,所以即便會受傷會痛苦,即便知道張起靈有很多秘密很危險,紀初桃卻還是想要留在他身邊。
一顆心随着他跌宕起伏。
因他的脆弱而憐惜,因他的痛苦而難過。
紀初桃輕輕握住小官沾上濕泥的手,雪白的臉蛋再度漾出明媚的笑。
“我喜歡後來的張起靈,也很喜歡現在的小官。”
“這種喜歡不需要條件,所以不用擔心你做的任何決定,也不要害怕你會影響我們以後的未來。”
“你隻要記得,我永遠是站在你這邊的。”
無論如何,她都隻會站在張起靈身邊。
小官看着紀初桃,瞧着她眼中難以言喻的認真,緩慢又确定似的回握住她的手。
他知道。
……
一夜休整。
第二天出發前,已經和镖隊混熟了的張海客又帶着小官蹭了頓飯。
镖頭豪哥很喜歡這個白淨乖巧的孩子,還自掏腰包買了一份蜜餞給小官甜嘴。
不過小官不嗜甜,道過謝後隻吃了一顆,剩下都偷偷給了身邊的紀初桃。
镖車重新出發,三人也坐上熟悉的位置。
車隊駛出濱州城門,沿着官道繼續向東行進,穿過青州、萊州,一路順利抵達登州煙台口岸。
兩次鴉片戰争後,登州原本的口岸蓬萊就被英國駐華領事提議改為煙台。
這是北方海域海上交通航線的彙集地,也是整個東方海上的重要節點,不算漁業海防船隻,單單是客運和貨運,每天就會有二十到四十艘。
看着并不多,但十九世紀九十年代,國内的科技水平低得可憐,這樣的船隻進出,已經是當時比較前衛的水準。
當然自比不上久負盛名的天津口和營口,但張海客之前沒有選擇那兩邊,也是擔心遇上些江湖老油條。
他能瞞過外行人,但卻騙不過老油子,為了避免麻煩,幹脆将那兩個港口排在計劃之外。
反正哪裡都能到松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