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桃十歲時就被内定為繼承人,經常會和爺爺外公四處各地飛,是名副其實的空中飛人。
每次出門前,奶奶和外婆都會拉着她的手,說很多話。
“我們乖乖辛苦了,奶奶給你做了好吃的,吃完再和你爺爺去機場,等回來了奶奶帶你去拍賣會買些漂亮的首飾給你玩。”
“妹妹過來,讓外婆抱抱,這個卡給你,裡面有兩百萬,密碼是你的生日,到了法蘭西讓保镖帶你去買些喜歡的衣服,”
紀初桃天生就很會愛人。
雖然她那時年紀還很小,但已經能像小大人似的把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哄得高高興興。
穿着天藍色的公主裙,香香軟軟的像個精緻娃娃一般,抱着奶奶和外婆不要錢似的說着甜言蜜語。
從小到大,紀初桃出門時都會有一群人和她道别。
返程時,也會有無數盞亮起的燈等待她歸家。
她的身邊總是熱鬧的,溫馨的,以至于在看到張起靈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時,她既詫異又心疼。
心疼從前的小官。
也心疼後來的張起靈。
“小官,等等我呀。”
少女聲音綿軟清甜,追在黑布長衫的少年身後進了隔壁房間。
張起靈出生在晚清。
紀初桃知道這個腐朽破爛的年代,她來到這個世界後便把世界曆史通讀了一遍,以免自己會犯愚蠢的錯誤。
所以她知道晚清和後來的幾十年,這個世界到底有多亂。
門關上以後,紀初桃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周圍有沒有異常。
她現在身處張起靈的記憶裡,不管張起靈後面有多年長,總之現在的小官,還是個小孩子。
紀初桃覺得自己好歹也二十一歲了,是要主動承擔起保護他的責任。
檢查好門窗,她才又踩着油黑的木質地闆來到小官身邊。
客棧是老舊的中式風格,到處都是暗木色,多年的觸摸踩踏,已經将門窗木棱變得光滑油亮。
屋子裡沒有電燈,隻有一盞搖曳的煤油燈安放在桌邊。
昏暗的光芒下,少年靜靜坐在木凳上,看着紅衣少女迎光向他走來。
如同書中的飛蛾赴火。
她為什麼會一直在他身邊呢?
對于小官來說,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恒的。
例如他曾經的聖嬰位置,例如過去那些繁榮的假象。
本家其他小孩搶他手上的東西,他也不會惱。
準确來說,小官沒有一點情緒,也無所謂這些東西的去處。
可似乎,面前的這個女孩不同。
除了他,沒有人再能看見她。
而她,也不會關注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小官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所以在某次訓練結束之後,他第一次去了本家内供人讀書學習的地方。
本家人生來封閉,他們要用關閉自己的方式,來獲取一些出生時就羅列在他們腦海深處的信息。
但他們也是需要情感和繁衍的,所以對于這些東西,張家并不避諱。
在那些小官從不曾看過的書裡,他找到了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
為什麼一個人會一直在另一個人的身邊?
蓋因其人于彼之心,殊異非常也。
心有所感,目之所注,唯此人獨異,所以引心之牽系,神之向往。
緻人為飛蛾投火之勢,忘乎危殆,趨彼若狂,雖知其害,然難遏心之所向。
所以,他對于紀初桃來說,是特别的,是嗎?
小官的頭腦很聰明,學習任何東西都比本家其他小孩快一大截,可還是不明白這書上的表達。
但他知道,紀初桃最先認識的并不是他。
準确來說,她認識的大概是幾十年以後的他。
這是小官五歲就知道的事情。
而紀初桃面對他時也并沒有僞裝什麼,甚至偶爾還會說起他們後來的事。
小官并不難過。
因為對于他來說,無論從前還是現在都是一樣的,他隻是他,不是其他任何人。
不管是年幼還是長大,他不會變成别人。
紀初桃是認識了後來的他,才會陰差陽錯進入他的記憶陪伴他。
無論光陰如何變幻,紀初桃始終是為他而來。
“怎麼了?在想什麼?”
迎着昏黃的煤油燈,紀初桃看到小官正怔怔地看着她發呆,不知想到了什麼。
少年搖了搖頭,将全部的心思壓回深處。
紀初桃也不惱,直接坐到他身邊的木凳上,側頭看向他那張已經能見到未來模樣的臉。
唇角勾勒出一點淺笑。
“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嗎?”
她當然是喜歡張起靈的,否則也不會處處為他着想。
隻是面對現在尚且隻有十三歲的張起靈,紀初桃還說不出那麼禽獸的話。
燭光昏暗,她沒注意到小官的臉色有些微妙。
他們後來隻是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