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當初泗州古城發生内亂後,那個人便死了,張起靈在本家也更難過。
這種難過不是指欺負或是毆打,而是一種完全無視的漠然。
成人之間的漠然放在小孩身上是恐怖的。
這意味着,在所有本家孩子的心裡,這個曾是聖嬰的小孩,無人管、無人問,父親死亡、母親不詳。
沒有人願意和小官玩,也從沒有人會到他身邊。
收養他的叔叔伯伯,也隻是提供一口糧食,讓他不會餓死在張家,至于更多的關心和照料,是沒有的。
張家人大多孤僻,當然也并不是全部都像張起靈那樣不愛說話。
這個大多數指的是張家本家人,本家的制度是森嚴且壓迫的,這種制度下是生長不出絢爛的太陽花的。
張起靈長大後沒有長成太陽花。
他也從來沒有見過。
不過他沒想到,自己乏味無趣的人生中,會突然出現一朵富貴花。
一百多歲的張起靈不知道,十幾歲的小官也不知道。
這朵難養的花,跨越萬千光年,隻為他而來。
……
“你要去放野?”
紀初桃震驚地瞪大眼睛,神态十足地不可置信。
這是她在張起靈記憶裡的第十二天。
那天看完星星後,她并沒有突然消失。
并且紀初桃覺得,這一次她很有可能可以在張起靈記憶裡待很久。
她身上穿着的還是那身紅色藏服裡衣,鮮明如花,不染半點兒清塵。
“你才十三歲,為什麼要去參加放野?是那些人逼你去的嗎?”
紀初桃握緊拳頭,皺着眉問道。
少年坐在桌前,靜靜地看着她,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是我自己要去的。”
他淡淡說道。
雖然這确實是被人先提出來的,但他沒有拒絕。
他有事情要去做。
對于張家的孩子來說,十五歲時他們一個非常重要的關卡。
因為十五歲之後,張家的孩子便可以自己去尋找古墓,去建立自己的名聲。
張家把這個行為叫做放野。
張家的孩子在很小就知道放野是一件非常非常危險的事情,有很多張家的孩子在放野的過程中都死于非命。
所以張家大部分孩子從小就會刻苦訓練,為了參加十五歲的放野。
當然,其中也有一些孩子,為了避免這種危險,很早就放棄這種訓練。
他們一方面不會在家族中争取任何地位,另一方面也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紀初桃不明白,張起靈為什麼想去參加放野。
但她清楚知道,張起靈是一個很有主觀意識的人,哪怕是百年以後的他決定的什麼事情,也不會輕易改變。
“你還太小了,很多事情暫時做不了,為什麼不等長大一些再去?”
她還是忍不住内心的擔憂。
小官仍然看着她不言不語,好半天後才輕聲道。
“沒時間了。”
紀初桃沒有再阻止他。
很多事情對于她來說,不是不能做,而是她不想讓張起靈去冒險。
可對于張起靈想去做的事情,紀初桃是不會阻止的。
這一次有她在身邊,絕對不會讓還在小小年紀的張起靈受傷太多。
張家人的放野往往是不計後果的,他們的一個基本思維是:隻需要完成這件事情,不要在乎任何手段。
所以很多孩子在放野的時候都是結伴而行,共同去盜一個古墓。
這樣的話,人多力量大,大家可以分工合作。
放野的時候,張家本家和外家的關系,似乎也沒有那麼鮮明了。
這批放野的孩子聚在一起準備行李幹糧和路費,很多在離開張家前,就已經約定好了組隊夥伴。
隻有小官自己,他自己一個人。
小小的、瘦弱的十三歲少年,在一群已經半大的小子中間,顯得更加孤寂。
小官的行李是他自己準備的,并沒有多少的幹糧和路費。
紀初桃想幫忙,也想給他準備更好的行裝。
可她身上什麼都沒有帶,隻有一身睡前穿着的衣服。
在其他孩子還在準備時,小官已經帶好包裹,一個人默默地上路了。
他的身邊,隻有一個人。
隻有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看不見的紀初桃。
“小官,你已經定好去哪裡了嗎?”
少女有些好奇。
張起靈不記得自己的過去,所以他們在一起時,他從未說起過以前的一切。
很多他過去的記憶,都需要紀初桃自己去尋找。
小官沒回答,不過卻停下來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背着包裹往山外走。
這一眼讓紀初桃一愣。
她意識到,張起靈要去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她知道的。
不然他不會專門停下來。
不過,到底是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