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過半,夜空褪去一層幽深的藍黑,天邊泛起青光。
空氣逐漸升溫,和溫涼的海水糾纏,碰撞出一片淺薄的霧氣。
黑瞎子把刷洗锃亮的鐵鍋架在火上,幽藍的火焰頂端舔舐着鍋底,慢慢将其燒得火紅。
他廚藝不怎麼樣,僅限做個青椒肉絲炒飯。
不想荼毒小桃敏感的口味,便直接把深夜主廚位置讓給吳邪。
濕米下鍋,滋啦一聲脆響。
吳邪蹲在鍋邊,用子慢慢地攪,讓每一粒米都接觸到鍋底的熱量。
在雨村每逢吃粥時,胖子都會提前泡幾根大海參。
用他的話來說,他們在雨村就是養老享受的,不能和老黑奴一樣生活。
每到這時,小桃子都會闆着臉教育胖子,讓他吃飽了以後跟着小哥去跑一次山,把熱量全部消耗掉。
避免補得太多,再引起重度脂肪肝和高血壓。
想到這,吳邪笑了一下。
黑瞎子側頭看向他。
“這麼開心?”
鍋裡的米已經半熱,吳邪擰開兩瓶新的礦泉水倒進去,勺子繼續在米裡攪,不讓它們焦掉。
“是啊,你不覺得很神奇嗎?”
“我們經曆了這麼多之後,還能悠閑地在海島上生火煮粥。”
如果放在從前,知道林子裡有那麼多詭異的東西,他早就像驚弓的鳥,擔心這擔心那了,哪還有心情精心熬粥。
篝火前隻剩他們兩個,庫林已經回了帳篷休息。
黑瞎子也笑,笑容無聲。
這張臉上,其實很難看到其他表情,除了笑容。
“不為還沒發生的事情而憂慮,這是件好事。”
吳邪不置可否,把左手空的礦泉水瓶扔進塑料袋裡,拿過鍋蓋蓋上。
迎面吹來的海風仍舊濕涼,帶着獨屬于大海的鹹腥。
他剛扣好蓋子坐下,就聽瞎子又說了句。
“回來了。”
轉頭一看,遠處的霧色中出現一抹淡黃色的光暈,随着風影輕輕晃動。
小哥提着水桶,攜光而來。
他背上還有一個人,是安靜趴着、已經睡熟的小桃子。
吳邪屁股還沒坐熱,直接站起來去迎兩人,他和瞎子一人接水桶,一人接風燈。
他們都沒講話,隻是目光詢問地看了下小哥的背。
“睡着了。”
小哥看懂了兩人的意思,壓低聲音回答。
他會随身帶着一副初桃的耳塞,以備不時之需。
今天剛好派上用場。
“粥做好再叫她。”
吳邪了然點頭,提着裝滿海鮮的水桶過到一旁處理。
瞎子不知道其中道道,看吳邪沒說話,他就也怕把小桃吵醒,閉着嘴,無聲地指了指帳篷,雙手交疊放在一側的臉下。
小哥站在原地等瞎子做完整套動作後,才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也沒搭理他,轉身背着初桃往他們的帳篷走。
看着他的背影,瞎子摸了摸下巴,心道這啞巴到底有沒有看懂他的意思。
紀初桃睡得很熟。
耳塞能替她阻擋百分之九十的聲音,況且又在小哥身邊,一點交談聲并不會把她吵醒。
小哥單手托着她,拉開帳篷,小心把她放在軟墊上。
睡着以後,紀初桃的體溫又降低了一點。
原本因為興奮而泛紅的小臉,此刻再度恢複瑩白,閉上眼睛安安靜靜躺在那,像一尊雕工精美的瓷娃娃。
小哥并沒有在帳篷裡待太久,輕輕摸了摸初桃的臉,給她蓋上薄毯後就走出去幫忙。
安亞曼尼是座海上孤島,四面入目隻有一望無際的茫茫大海。
這裡距離哪塊大陸都有些距離,除了探險以外,很少會有人來到這裡。
以至于這裡的海産資源非常豐富,海邊和島上的生物都沒有什麼危機意識。
小哥出來的時候,吳邪和瞎子已經比賽似的,刷好了一大半的海鮮。
他看了還沉浸在比拼的兩人一會兒,無言地搖搖頭,蹲下開始清理碼放整齊的蝦蟹扇貝。
初桃的運氣好,他們到海邊後幾乎沒怎麼找,就一路偶遇很多大個的皮皮蝦和青膏蟹。
青膏蟹,其實也就是肉蟹,肉質緊實、膏體豐滿、爽滑清甜,很适合清蒸來搭配花雕黃酒,初桃也很愛吃。
但現在,他們什麼工具都沒有,隻能熬一個混搭的海鮮粥。
小哥手起刀落,将剛剛抓來的幾個碩大的青膏蟹拆分出蟹肉和蟹黃,皮皮蝦去掉首尾,用來燒烤。
幾個臉大的扇貝,他隻取出了貝柱,清洗好後和蟹肉一起放進鍋裡。
鐵鍋熬粥,少說要一個小時。
放好材料,小哥就沒有再做其他的,直接在鍋前坐下,看着不讓煙竄進鍋裡。
吳邪和瞎子則拿着皮皮蝦和扇貝,架在火上慢慢烤。
三人坐在一起,吳邪左看看、右看看,發現裡面話最多的竟然是他自己。
“咳……小哥、瞎子,剛剛我們看到的那些到底是什麼東西,不會真是鬼吧?”
他壓低聲音詢問。
“那些……也太吓人了,他們都是以前島上的人嗎?”
聽出吳邪話中微末的差異,小哥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随即又把目光轉向黑瞎子。
後者嘴角帶笑,點了點頭。
“和我們剛看到不一樣,不是一種東西。”
不一樣?一種東西?
吳邪敏銳察覺到瞎子話裡有話,難不成這島上除了那些密密麻麻的人以外,還有什麼其他恐怖的東西?
現在已經不是十年前,吳邪也不是從前的吳邪。
小哥沒有必要什麼都瞞着。
“不知道是什麼。”
他如實道。
“看起來是一種邪術,不像内地會出現的,你們看到了什麼?”
小哥的坦誠讓吳邪非常高興。
他其實比較在乎大家什麼都瞞着他,從前所有人都是這樣,雖說是為了他好吧,但總歸讓人心裡不舒服。
思緒轉瞬即逝,吳邪很快就回憶起自己看到的那些東西。
“我和瞎子看到的是人,很多人,看不清臉,身上灰黑,衣着破爛。”
“從穿着上看,确實很像過去島上的礦工,不過阿提查不是說,島上資源枯竭以後,那些礦工就都從島上離開了嗎?”
在吳邪看來,阿提查撒謊的概率應該不大,畢竟島不是他們家的,他就算撒這個彌天大謊,也沒有什麼意義。
不過小哥下一秒的話,卻讓他懷疑起自己的判斷。
“你出來營地之後,他也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