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桃牽着張起靈的手,帶着他走了一遍家裡的每個房間,秾麗而又仙氣的小臉挂着笑。
粉嫩的唇瓣張張合合,露出雪白整齊的貝齒和一點嫩紅的舌尖。
張起靈側頭看她,目光中的淡漠已經盡數退去,他熟悉初桃的聲音,也喜歡聽她在自己耳邊說話。
看着那一張一合的粉色唇瓣,他的喉結忽然滑動了一下。
指尖有些發癢。
他失去了全部記憶,現在隻知道面前的少女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心頭湧動的情緒讓張起靈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他身上跳出來了。
他沒有委屈自己,在紀初桃還在認真介紹家裡的時候,大手忽然扶上她的腰肢,将人一攬,面向自己。
空氣瞬間甯靜下來。
張起靈垂眸看向面前的初桃,薄唇逼近,輕輕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
沒有深入,沒有糾纏,隻是唇與唇的相貼,卻讓兩人瞬間像是觸電一般,心尖一顫。
擡起頭,他的語氣有些若有所思。
“我好像做過這樣的事。”
紀初桃被他偷襲地猝不及防,雪白的小臉頓時暈染出誘人的紅暈,白玉似的耳根也漫上薄紅,飽滿的耳垂像是要滴血一般。
“你幹嘛呀,我還在介紹呢。”
她的語氣似是埋怨,但手指卻緊緊地捏着張起靈的衣角,聲音綿軟甜膩,不自覺地對他撒嬌。
張起靈覺得自己心裡的感覺更奇怪了,連牙齒都有些癢。
很想咬些什麼。
不過他的感覺沒有被落實,就被初桃拉着上了三樓。
整個三層都是主人的私密空間,電梯也需要指紋識别才能上三樓。
比起下面幾層的豪華,三層的布置多了很多溫馨。
衣帽間裡,女孩的裙子依靠在男人的外套上,如同愛人的親密擁抱。
洗漱台上,一黑一藍兩個杯子貼在一處,同色的牙刷一左一右,旁邊整整齊齊地搭着兩條毛巾。
卧室床上鋪着淺藍色的絲綢被單,兩個枕頭親密地靠在一塊。
無處不顯示着這個家裡一直是他們兩個人。
張起靈認真地将房間的每個角落都記在心裡,腦海中破碎的畫面忽然拼出了完整的一張。
他抱着初桃,在他們的房間裡安心入睡。
“怎麼樣,看到這些有沒有想起什麼?”
少女清甜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地忐忑。
張起靈點點頭。
紀初桃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還沒開口就又見他搖了搖頭。
“隻想起了一點,我每天都會抱着你睡覺。”
聽到他的話,紀初桃也沒有失落,隻是緊緊地拉住張起靈的手,眸色認真。
“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尋找過去的記憶。”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着你的。”
她的語氣十分堅定,似乎認準了他的記憶一定會回來。
張起靈垂眸看她,濃烈的情緒沖擊着他的胸口。
他擡起手,輕輕摸了摸初桃的頭,然後順從内心激蕩的情緒,把這個如同神妃仙子般的女孩按進自己懷裡。
“好。”
紀初桃沒有掙紮,纖細的手臂環住張起靈的腰,乖巧地把小臉貼在他的肩頭。
兩人靜靜地相擁,享受着難得的安甯。
直到胖子大咧咧地從樓梯走上到三樓敲門。
“小哥、小天仙兒,胖爺我餓了,咱們去找天真無邪同志蹭飯吧!”
紀初桃松開手,想去給胖子開門。
但還沒走出一米,腰肢忽然一緊,整個人像後仰去,直接跌進了張起靈的懷抱。
男人的長臂緊緊地箍着她的腰肢,脊背也完全撞進了他的胸膛。
突如其來的桎梏讓紀初桃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撫上張起靈的大手。
還沒說話,就聽他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房間。”
不能讓别人進來。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側,讓那一小塊雪白的皮膚着上了一層嫩紅。
手指縮緊,捏着張起靈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不過聽到他說了什麼以後,紀初桃忽然撲哧一笑。
小手拍了拍環在自己腰上的胳膊,聲音也軟了下來,放松地靠在他的胸膛。
“好,不讓别人進來,但是我們得出去吃飯呀,剛好去看看吳邪,沒準兒看到他,你還能想起一些其他的事情。”
張起靈有些不情願。
他剛剛回家,連卧室還沒有熟悉呢,就要離開家去其他地方。
但在側臉被少女落下輕輕柔柔的一吻,手也被牽着以後,他抿了抿唇,聽話被紀初桃拉着出了門。
……
南山路和河坊街相距不遠,短短的幾公裡,穿過西湖就是西泠印社。
吳山居一如既往地空空蕩蕩。
吳邪半躺在沙發上,胡子已經長出了一寸長,邋裡邋遢的完全沒了往日玉面書生的模樣。
此時他手上拿着剃須刀,雙目無神地刮着胡子。
他回到杭州已經有段時間了。
先是二叔警告他不要再摻合三叔的事,也不能管長沙的那些盤口。
他二叔叫吳二白,現在也是吳家的當家。
二叔這人心眼比蜂窩煤還多,不僅工于心計,還十分的心狠手辣、精明冷靜。
吳邪其實最怕的不是三叔,而是他二叔,他甯可得罪十個三叔,也不敢和二叔頂撞。
所以在二叔發話以後,他就絲毫不敢再管長沙那邊的事兒了。
而在北京回來以後,吳邪百無聊賴地看積下來的心,突然發現其中有一封信是三叔寄來的。
上面沒有郵戳,是一封在敦煌時寫的長信。
信的内容是訣别,也告訴了他當年的真相,和文錦說的幾乎相同。
默默地看完後,吳邪就變成了現在這副頹喪樣,好似對世俗的欲望已經快要消退了。
躺屍在沙發上,胡子刮地七七八八時,就聽到院子裡傳來王盟齁大的聲音。
“老闆!老闆!”
語氣興奮地好像中了一個億的彩票一樣。
“喊什麼,等我刮完胡子就給你發工資。”
吳邪兩眼無神,抿着嘴繼續用剃須刀在臉上挪來挪去,發出的聲音翁裡翁氣地。
“不是啊老闆,我不是說這個。”
“你快看看,看看誰來了!”
王盟臉上帶着激動的紅暈,有些手腳不知道放在哪裡的滑稽。
他身後跟着三個人,打頭走在前面的是個身材魁梧過頭的胖子,後面的倆則手牽着手,好像要郊遊一樣。
王盟一邊欣賞着紀初桃的盛世美顔,一邊大喊老闆出來接客。
還想多看幾眼時,卻突然覺得身上一涼,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脊背升起。
視線一飄就發現張老闆正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王盟:……不敢看
吳邪被他吵的不行,剛好胡子也挂好了,順手把剃須刀一撇,擡頭剛準備罵人,就聽到一個異常熟悉的聲音。
“胖爺我來啦,也不說鋪個紅地毯迎接一下,啊?”
胖子摘下墨鏡,露出倆眼睛,看着吳邪嘿嘿一笑。
見真是自己想的人,吳邪瞬間一骨碌坐了起來,驚喜地看着他們。
“怎麼是你們三個啊?小哥這是已經醒了嗎?”
他趕緊過來擁抱了胖子和張起靈,而後又看向一臉花癡的王盟。
“還愣着幹什麼?泡壺茶招待貴賓去。”
别問他為什麼不抱小桃子,問就是小哥在一邊盯着,根本不敢。
張起靈牽着紀初桃的手,進門後四下觀察起吳山居。
他覺得這個地方好像有點眼熟,不過并不在他的記憶裡,但眼前這個人一臉笑容的年輕人,他似乎有些熟悉。
“吳邪,好久不見。”
紀初桃揮了揮空着的那隻手,和吳邪打了個招呼。
“嗨呀,小桃子,你來我這不跟回家一樣嗎,快坐快坐。”
說着,吳邪趕緊把一片淩亂的沙發清空,讓她和小哥兩個坐在沙發上。
胖子從年初到現在,來了吳山居不少次,完全算得上是吳山居的熟客。
壓根不用吳邪安排,直接自覺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小哥最近才醒,你可得好好表現一下,他的大腦正在更新呢。”
胖子的語氣有些意有所指。
一起鬼混這麼久,吳邪哪還能不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非常上道地接過話茬。
“晚上我請客,随便吃!”
随後,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張起靈,問道。
“小哥現在怎麼樣啊?真的又失憶了啊?要不咱們在找心理醫生看看?”
紀初桃看了張起靈一眼,手指輕輕捏了捏他的手,然後笑着搖搖頭。
“他的記憶都是片段的,很難捏和,我問過醫生,他必須要受一些精神刺激,才能想起來,其他的方法都沒什麼用。”
其實她可以把每一天都說給張起靈聽,但這樣的方法會讓他沒有那種感同身受的歸屬感。
所以最近這段時間,紀初桃準備和他重新做一遍之前的事情。
吳邪聽罷,皺了皺眉,不過還是期待地看向張起靈。
“小哥,那你還記得我嗎?”
張起靈原本盯着紀初桃的手發呆,聽到他問話,擡起頭去看他。
好半天以後,才淡淡地開口叫了他的名字。
“吳邪。”
吳邪頓時松了口氣,行啊,反正還記得名字,總好比什麼都不記得強,早晚都會想起來的。
“既然來都來了,你想去哪,我帶你們出去轉轉。”
“西湖還是靈隐寺,咱們可以出去玩一玩,趁着天色還早。”
張起靈看了吳邪一眼,輕聲道。
“去有我記憶的地方。”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心裡很不是滋味。
紀初桃握緊他的手,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這時候,她的電話突然響了。
“叮叮叮叮——”
老式按鍵的諾基亞發出刺耳的來電鈴聲。
紀初桃沒給過幾個人号碼,除了吳邪和胖子,另外就是阿甯,她看了在場的幾個人一眼,接聽了電話。
“喂?小桃子?”電話那頭果然是阿甯的聲音。
“阿甯?”
“是我,我來給你送消息了,廣西巴乃,你順着查一查,肯定會有收獲。”
阿甯看着手上的資料,眼神放光。
這是老闆給的新的任務,她下一個任務點就是巴乃。
“對了,小哥醒了吧,這就當是慶祝你們出院的禮物,想找小哥過去的記憶,不如去從前的地方看看。”
挂斷電話,幾人面面相觑。
紀初桃還看着手裡的電話,目光若有所思。
廣西。
她對這個地方好像有些熟悉,似乎和張起靈在那裡待過很長一段時間。
不過紀初桃失去了一段記憶,這是她在塔木陀的時候發現的。
那段記憶似乎讓她非常痛苦,所以大腦已經自動将它封存在最深處。
或許這次,她不僅能幫助張起靈找到記憶,還能将自己沉睡的那段記憶喚醒。
打定主意,紀初桃忽然轉頭看向吳邪,紅唇輕輕抿了一下。
猶豫幾秒後,還是開口。
“吳邪,你記得你三叔有個手下嗎?就是上次去長白山,出賣了三爺的那個人。”
吳邪想了一下,忽然一拍大腿。
“你是說楚光頭?他之前被我三叔送進局子裡了,估計現在還在蹲着呢。”
楚哥楚光頭,是三叔合作的地下錢莊老闆,當時被陳皮阿四買通,後來被雷子逮了,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裡坐牢。
紀初桃微微颔首,聲音輕柔嬌細。
“之前就是他聯系的我和張起靈,如果現在有誰對我們了解足夠多,又敢透露消息,那一定就是他了。”
至于為什麼找楚光頭……
少女斂下一雙泛着水色的潋滟烏瞳,眼底是旁人窺見不得半分的幽深。
這人恐怕是發現了什麼不能被他知道的東西,否則以楚光頭在長沙的人脈資源,絕不會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吳邪點點頭,趁時間還早,趕緊聯系了潘子。
打完電話,吳邪還覺得不夠,剛好潘子最近來杭州辦事,他便直接拉着胖子去了潘子落腳的酒店。
這倆人離開後,吳山居裡就隻剩下紀初桃和張起靈,還有一個看門的王盟。
折騰一天,紀初桃其實也有些疲倦。
不過王盟在一邊看着,饒是她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也沒辦法像在家裡一樣趴在張起靈懷裡撒嬌,隻能到處摸摸看看。
吳山居裡有很多的古董,一眼望過去,好像跨越時間,來到千百年前一樣。
紀初桃有些無聊,便在堂屋裡逛了起來,張起靈則像個背後靈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她被突然變得黏人的張起靈鬧的臉紅,幹脆捧起一個花瓶放到眼前裝模作樣地查看。
“這個好這個好,紀小姐,這個花瓶是嘉慶年的,你看這色澤,這工藝……”王盟賣力介紹着。
紀初桃的目光哪裡在花瓶上,壓根沒心思去看什麼色澤工藝。
還沒等她開口,就見張起靈淡定地伸手摸了一下花瓶瓶身,聲音清冷又低沉,像碎玉撞擊。
“假的。”
紀初桃捧着花瓶的手一頓,驚訝地扭頭看了他一眼。
仿佛是收到了眼神的鼓勵,張起靈唇角微不可見地揚起了一點,繼續上手摸着架子上其他的古董碗瓶。
元青花大肚罐——“假的”
汝窯天青釉洗——“假的”
明永樂青花梅紋瓶——“假的”
紀初桃看着他一個一個鑒别,發現吳邪這小子是真奸商,鋪子裡一大部分都是假的。
但張起靈這麼一鑒别,直接就要給王盟搞崩潰了。
他是真沒想到,老闆就這麼一點面子,現在全丢幹淨了。
不死心的王盟最後帶着張起靈來到一個上好的木架子前,信誓旦旦地指着架子上的一個罐子,表情無比真誠。
“這個,張先生,你看看這個。”
“這可是我們鎮店之寶,絕對是真貨,不信你摸摸。”
這是老闆買來的最以假亂真的完美赝品,絕對不可能看出來!
連三爺之前都看走眼了!
紀初桃已經從驚訝變得波瀾不驚,抱着張起靈的胳膊歪頭看了一眼。
架子上是個元龍泉窯青釉罐。
單就價值來說,這東西可以成為地方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是不是,有沒有,感覺是不是這個值錢?”
王盟還沒說完,兜裡的電話就突然響了。
紀初桃看了一眼這個青釉罐,又看向張起靈,眨了兩下妩媚的桃花眼。
好像在問這是真的嗎?
張起靈單手牽着她,長指在罐子上輕輕摸了一把,然後緩緩地吐出兩個字。
“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