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那小姑娘窩在自己家沙發裡,睡了很長很長一覺,直到夢裡的自己進了廁所開始脫褲子,她才悠悠轉醒。覺察出了膀胱在超負荷運行,她從被窩裡鑽出來,光着腳往廁所走。
坐到馬桶上的時候沈映潇才反應過來,她怎麼睡在沙發上了?不對,她不是在和文阿姨喝酒嗎,怎麼就睡着了?
上完廁所,她晃悠到廚房找水喝。餐桌上已經被收拾得一塵不染,門口的鞋架上也沒有外人留宿的迹象,可桌子什麼時候被清空,文阿姨被誰送走,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可能喝多了吧...
她人生中唯一一次醉酒,是在幾年前的一次家庭聚會上。當時沈映潇已經在成人禮上用半打啤酒小試牛刀,還曾半斤白酒下肚後如履平地,她以為自己天生海量,喝得越發放肆。
那次家庭聚會上,沈映潇喝了幾瓶啤的以後又嚷嚷着陪她爸喝白酒,這一喝不要緊,當天晚上就把她家窗簾底下墜的流蘇穗穗全編成麻花辮了,美名其曰——看着眼暈。
第二天睡醒以後的沈映潇完全不記得此事,還大大誇贊了一番肖敏女士的巧手:“媽,這是你什麼時候編的?編的真好!可是你編它幹啥,底下不透光了嗎這樣的話?”
肖敏和沈泊松對視一眼,語氣十分無奈:“這不是您昨天晚上的大作嗎?就差把我笤帚也給編上了。”
“怎麼可能?昨天我喝多了,一上車就睡着了。”
肖敏隻當她是想賴賬,懶得和她掰扯這些。直到肖敏把家裡的窗簾全部換新,唯獨沒換沈映潇那屋的,她才勉強相信這是自己的傑作。
肖敏說了,這兩扇窗簾就當作對她的警示,以後切記不要上外面跟人家喝大酒。
從那以後她就總結出來,自己的酒量大概隻限于一次一種酒類,後來也自己偷偷試過,果然一喝就醉倒。
沈映潇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和肖女士一樣酒量淺,竟然會被二兩白酒撂倒,實在是意料之外。唔...那以後是不是就沒法陪文阿姨喝酒了?
她鑽回沙發裡的小窩,在裡面摸到了她被捂熱乎的手機。打開手機,第一條消息來自她的置頂。
陳:明天早上六點,我和司機一起接你。
陳:晚安,小白。
時間是淩晨十二點。
現在已經淩晨四點多了,沈映潇想,如果她給陳老師回消息,會不會把陳老師吵醒呢?
想了想,她很保守地隻回了一條。
潇:知道啦陳老師,可是你不是還在錄節目嗎?
沈映潇知道,陳老師說要來接她就一定會來,所以她雖然好奇,但也不急于知道答案,她更想知道昨天晚上沈泊松有沒有和謝永彥讨論他倆的事,謝永彥又是怎麼解釋的。
這人也夠慘的,被叫來背黑鍋,結果能替他說好話的人,一個兩個全喝趴下了。
果然,謝永彥給她微信留了言。
謝:陳與文說明早六點叫他司機接你。
謝:他本想今天晚上送你走,你爸沒同意
謝:語嫣同意了,讓她和周妍她們一起吧
謝:預祝明天錄制順利,小白
明天——按現在的時間來說,應該是今天——的劇本是,謝永彥、史傲成和白簡懿一同到沈映潇家做客,這個嘉賓安排,真不知道到底會被網友解讀成什麼樣。
沈映潇打了個哈欠,正要給他回消息,突然手機屏幕一黑,正中間彈出陳與文的頭像,吓得沈映潇趕緊把手機靜音。
這麼晚了,陳老師怎麼還沒睡,還是她的消息把他吵醒了?
沈映潇裹着被子跑回自己卧室,蹑手蹑腳的樣子像偷吃了燈油的小老鼠。進了屋,關上門,她這才接了語音電話。
“陳老師。”
“睡醒了?”
那頭的聲音緩緩而低沉,像大提琴曲般悅耳,聽得沈映潇的心髒一顫。在這麼暧昧的時間用這麼勾人的語氣說這麼動聽的話,連同那隐隐照進室内的月光都跟着旖旎了幾分。
沈映潇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我吵醒你了嗎?”
“沒,我一直沒睡着。”像是已經隔空看見了小姑娘擔心的表情,陳與文馬上補了一句,“在想你。”
陳與文沒說謊,這一晚上他的腦子裡都是沈映潇。她就像一株被風吹散的蒲公英,飄到他身體裡的各個角落,生根,發芽,慢慢開花。
“哎呀...”
沈映潇害羞得整個人攢成一團,面對如此突然的一句話,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要她說,“不好好睡覺想我幹嘛”,還是“我有什麼好想的”,前者太兇狠,後者太腦殘,哪個都不适合對陳老師說。
“陳老師做事情就是專注,想到這麼晚都不帶犯困的。”
電話那頭輕輕笑了。
“早上我送你回家,司機正好來接我,順路。”
“順路?為什麼會順路?”
“我今天晚上回來了,就在你家樓下。”陳與文解釋完,忽然反應過來,“小白,你不會一點兒也不記得了吧?”
難道昨天晚上說出的話也不算數啦?
他剛才說的那句“在想你”可是基于小姑娘記憶完整的基礎之上的啊,現在人家什麼都不記得了,搞得他好像個大色狼一樣!
“我昨天晚上...不知道怎麼就喝多了,沒能把文阿姨陪好。文阿姨呢,沒什麼事吧?”
“她沒事,正睡着呢。”陳與文想問的當然不是這個,“說回到你喝多,然後呢?”
“噢...我不知道怎麼就喝多了,覺得頭暈目眩的,現在想想,應該是倒白酒的杯子摻了啤酒,我當時還在想呢,怎麼白酒也有沫兒?”
“你記不記得昨天晚上你在地上睡着了?”
“好像有這麼回事...一覺睡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文阿姨什麼時候走的。”
一覺睡到現在?陳與文郁悶地翻了個身,合着昨天晚上隻有他一個人沉浸其中,小姑娘撩完就跑,什麼都不記得了。
沈映潇察覺出電話那頭可疑的停頓,聯想到她上次醉酒後失憶的症狀,頓覺不妙。
“陳老師,我不會...我不會...幹什麼壞事了吧?”沈映潇隻好原原本本把上次編窗簾的黑曆史給陳與文講了一遍,意圖證明自己如果真幹什麼壞事了,那絕對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