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笑什麼?”
陳與文戴上了頂黑帽子,把一頂米白色的漁夫帽輕扣在沈映潇腦袋上,覺得有點歪,又擡手替她整了整。
和小姑娘今天這一身還挺搭。
陳與文滿意地點點頭,又問了一遍,“笑什麼呢?”
一瞬之間,沈映潇有些恍惚。
她自己以為憑着十年的粉齡,和這一年來的相處,她對陳老師已經很熟悉了,可感受着他溫柔的動作和比動作更溫柔的眼神,她反而有些不确定。
面前這人,真的是她認識的陳老師嗎?
這可是陳與文欸!陳與文說話什麼概念,說好聽了是有梗,說難聽了就是嘴太損,且一視同仁男女無别,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可能被他的毒嘴掃射。
嘴上不留情面就算了,身體上也不懂得憐香惜玉,曾有和陳與文搭戲的女演員爆料,此人拍一場拉手戲時,把人家手腕鑽得生疼,紅指頭印一直留到下一場戲還沒消。
此人頒獎禮時也不顧穿高跟鞋和大長禮服的女同事,自己腳下生風,走得是意氣風發,和陳與文一起走紅毯的女同事生生被他落出了一米,還是主持人委婉提醒,他才放慢了腳步。
但你要說此人一點兒不懂得憐香惜玉吧,那确實是冤枉他了。如果女同事說冷,他會囑咐人家多穿衣服;女同事說餓,他會建議人家吃點東西;女同事說曬,他會勸解人家曬太陽補鈣;女同事說累,他還會幫助人家找個方法偷懶。
向來是嘴上說的好聽,沈映潇還從沒見過,主動給女同事戴帽子的陳老師。
詭異...詭異得不能再詭異了...
聽到陳老師說話,沈映潇甩了甩腦袋:“什麼什麼,陳老師,你剛說什麼?”
“我說,你在笑什麼?”
“啊?”沈映潇雙手捧臉,“我在笑嗎?我都沒感覺欸,可能是一想到馬上要去看星星了,還是和陳老師一起,下意識就想笑。”
陳與文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雙手插兜,掉頭走了:“走吧,我在那邊的山頭上物色了個好位置,但是天黑路不好走,你要跟緊我。”
“沒問題沒問題!”
聽沈映潇答得心不在焉,擺明沒當回事,于是陳與文擡手一指,指向五十米外的一根電線杆子。
“你看見那裡的人了嗎?”
人?什麼人?
沈映潇下意識用頭發護住臉,瞪着眼睛朝那邊仔細看了看,好像有個人,但又好像什麼也沒有。
她也指向那個方向,猶猶豫豫着回答:“嗯...是在那邊嗎?嗯...好像看見了。他是狗仔嗎?”
陳與文輕笑一聲,把她伸出的手挂在了自己的上衣下擺上:“那兒一個人也沒有——你這眼神,拽着點兒我吧。”
他就知道,小姑娘的眼睛在夜裡沒比擺設好到哪兒去。
陳與文其實想直接把她的手裹進自己手心裡的,自己拉着才踏實,但他也不好吓到小姑娘,隻能便宜自己衣裳一回。
沈映潇呆呆地看着落到陳老師衣服上的那隻手,心裡那股詭異的感覺更加濃烈了。随着這股詭異的感覺,她的心髒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在她胸腔裡蹦起迪來,聲音大到她有些喘不上來氣。
深呼吸,放輕松,沈映潇,往好了想,陳老師雖然詭異,但這麼貼心,肯定不是要把你抓去賣了,嗯,放松放松...
放松啊!再把陳老師衣服抓出一個洞來!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在田野間的小路上走着,沈映潇的腦子不甚清醒,連思考陳老師為什麼這麼做的餘力都沒有,直接死機了,陳老師往哪兒走,她就跟着往哪兒走,最後在停在了半山腰的一處平坦開闊的地方,是陳與文提前找好的位置。
直到看見不遠處亮着星星點點的黃色光芒,她才回過神來。一頂尖角帳篷在這溫馨的氛圍中立着,和光同塵,與世無争,像極了這幾年的陳老師。
沈映潇的視線移到旁邊這人的側臉之上,心情也漸漸平靜了下來。他的側臉被帳篷燈映出一個極好看的輪廓,那輪廓穩重、堅毅,讓人不由自主就安了心。
手指節莫名傳來一陣僵直的酸痛感,沈映潇動了動手指,指尖觸碰到的不是棉質的布料,而是厚重堅硬的骨骼。她心道不好,視線緩緩下移,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挪到了陳老師的胳膊上——
她!沈映潇!竟然摳着陳老師走了一路!
怎麼回事,誰能告訴她這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詭異詭異太詭異,不光陳老師詭異,這下連她自己都變得詭異了。難道這玩意兒也跟打哈欠似的,有人傳人現象?
她慌忙抽回手,咽了咽口水:“陳老師...不好意思...摳疼你了吧...”
“路不好走,拉緊點兒應該的。”陳與文把她的手重新撈回自己胳膊上,“馬上就到了。”
那意思是還有一段路,讓她繼續拉着。
沈映潇覺得這手的位置實在不妥,自己用了陳老師的胳膊一路,已經是大不敬了,可看陳老師的意思...陳老師到底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陳與文走到半路忽然發現,路途遙遠,應該開車或者借個小電驢上山的,他沒安排行程,心有愧疚,怕小姑娘走着太累,所以主動獻出了自己的胳膊。
帳篷前擺了兩個折疊椅和一張折疊桌,桌上擺着各種零食,一個燒水的小鐵壺和兩個杯子。兩人坐在折疊椅上,陳與文不知從哪兒變出一罐鮮牛奶,倒在鐵壺裡加熱起來。
沈映潇仰着頭,靜靜凝視着天空。此時将近淩晨,村子裡很黑,便趁得挂在天上的星星更亮了幾分。它們像是出來春遊的小朋友,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一閃一閃的樣子看上去很高興,也有那獨自一顆的,一閃也不閃,用周身的光芒陪伴自己,并不會顯得寂寞。
“來,喝奶。”
面前遞來一隻小鐵杯,沈映潇下意識接過,杯壁傳來溫熱的觸感,暖得她整個人更舒服了幾分。
“正好喝。”陳與文說。
戶外燒水壺火很小,加熱起東西來有些費勁,陳與文等奶熱透又晾溫,頭一次如此期待這小鐵壺裡頭的東西。
“謝謝陳老師。”
陳與文扭過身子,從椅子後面拖出來一個竹筐,大朵大朵的向日葵盤插在裡面,每一朵都仰着腦袋,喜慶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