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頭,用兩隻胳膊環住他的脖子,交叉的手指相互揉搓着:還是不告訴他,我分給他是因為,怕他餓極了也像村民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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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金國與這片大陸的其他國家相比,很是不一樣。就我知道的,它在十多年前(以現在的時間算是三十多年前)從舊制王國變為了民主國,卻沒有廢除王位制,掌權人仍是國王。
這樣一個披着現代制外衣的古老封建國經濟卻發展迅速,由于靠海,航運業異常發達。
除此之外,近幾年卡金國大力度就推進國内生物調查項目而全世界招标的行為,大緻也能看出國力的強盛。
這些消息是我在網上搜尋卡金國森林地圖時注意到的,看時還不在意,但當我走在卡金國街頭時,也震撼于它的繁榮。
難怪網上很多人都在說現如今的超國際的政府間組織V5應該重新組建成為V6,将卡金國吸納進其中。
但似乎卡金國并沒有這個想法。
我看着街頭高樓上的巨型屏幕,上面正在播放卡金國現任國王的演講,内容是關于經濟民生的,聽上去很是振奮人心。
就是他的名字有些奇怪,叫什麼,回鍋肉?
還有這種姓嗎?卡金國的飯館賣這道菜的話算不算對王室不敬?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抵達港口,打算乘遊輪前往下一處目的地:當初被困了三個月的山谷縫隙。
從凱特那裡得知我可能腦袋被人動了手腳後,他建議我回最初的地方看看,我認同他的說法。
不願再嘗試猶如置身滾筒洗衣機的貨輪底層體驗,我老老實實買了遊輪客艙票,随便找了個能看海的位置,等着登船。
然後就遭到了奇怪西裝男的搭讪。
“這不是卡若瓦小姐嗎?真是好久不見。”金發男一身高定的西服,完美得沒有一絲褶皺,“能看到你身體如此健康,我就放心了。”
他朝我笑得開懷。
我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是?”
他意外地眨眨眼,語氣瞬間染上哀愁:“好難過,卡若瓦居然忘記我了嗎?明明之前是那麼親密的關系。”
我一愣,走進幾步仔細觀察他的臉,片刻後得出結論:
“不可能。”我斬釘截鐵,“我不喜歡裝模作樣的男人。”
他的情緒浮于表面,他的眼裡沒有感情。
“嗯?你真的失憶了嗎?”金發男似乎是懷疑般地偏偏頭,“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也這麼評價我呢。”
“你說我裝模作樣、惺惺作态、賊眉鼠眼、唯恐天下不亂,是根沾着嘔吐物的攪屎棍。”
“……”我瞪大了眼睛,“你對我做了什麼,居然會得到這樣的評價?”
“哈哈哈。”他笑着鼓掌,“你還真是一點沒變,永遠那麼自信,那麼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考慮他人。”
總感覺他意有所指。
“就算被人動了腦子,沒了記憶和能力,行動也絲毫不受影響,冷漠又高高在上,該說你莽撞好呢,還是堅定好呢。”
“不過不管哪個,都足矣說明,我們是一類人啊。”
“少陰陽怪氣,你到底想說什麼?”我不客氣道。
聽上去他似乎認為自己很了解我。
不被他人的言語打斷發言可能是這類人的基本素養。金發男自顧自地說着:“你有聽說過忒修斯之船嗎?”
我抄着手,有些不耐地搖頭。
“是一個很有名的哲學問題哦!”他笑眯眯地開始講故事,“說的是,忒修斯這個人有一艘航行百年的船,因為過于陳舊,船上的所有零件都被換過一次,那麼這時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
“是。”我随口回答。
“可它的所有配件都換了一次,相當于是一艘新船了,沒有任何過去的痕迹。”
“這麼說,好像也不能算原來的了。”
“所以。”金發男笑容擴大,雙手背在身後,像一個運籌帷幄的領導,“即使性格、脾氣、想法都相似,但你也認為自己和這裡的卡若瓦是不同的兩個人吧?”
“……”
他接着無視我緊皺的眉頭,和想立刻離開的肢體語言:“人和忒修斯之船沒什麼區别。而人是由什麼組成的呢?血肉隻是基礎,思想才是靈魂。”
“就像是你制造的生命,”他豎起一根手指,“像植物這樣的低等生命,對你來說輕而易舉;動物雖有幾分靈性,但遠遠用不上智慧這個詞,你也花不了太多力氣;隻有人、隻有人!”
金發男張開雙手,語氣驟然激動起來:“你隻能給他們塑造血肉的軀殼,成長為什麼樣的人是由他們的靈魂決定的。當你将殺人犯剛出生的孩子放在有權有勢的貴族家庭中,他也能成為優秀的政客!”
我忍不住後退一步。
“吓到你了嗎?”他又收斂了所有情緒,臉上的狂熱變為得體的微笑,“因為太久沒見到卡若瓦,忍不住說了好多話,太失态了。”
他朝我微微躬身:“請忘掉上面的内容吧,造成你的困擾,真是不好意思。”
“我們還會再見的,拜拜啦。”
直到金發男的背影遠遠得變成一個圓點,我才猛得一激靈,長呼出一口氣。
“對他的評價果然沒錯。”我喃喃,想到一直插不上話的剛才,“可能還漏了一點,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