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烨一一掠過名單,有些名字他看了挑挑眉,不置可否,有些他深思片刻,似有疑慮,還有些他則目露鄙夷,冷哼一聲。
但除了太出格的禮錢,他都叫明蘭一概收了。
“要是梁晗這小子沒得勢,禮金起碼還能再翻一倍!”顧廷烨面沉如水,轉身去了外書房。
明蘭默然不語,也不追問究竟,隻趕緊回自己屋裡,把那些名單都記下來。
又過了兩日,宮裡也頒了賞賜,珍珠瑪瑙外加珊瑚樹,非但都是珍品,還帶着濃厚象征:顧廷烨是朝廷的紅人。
但明蘭卻發現,顧廷烨臉色怪異,她忍不住道:怎麼了,官家賞賜有何不對?
顧廷烨沉聲道:如今國庫并不充裕,官家到處要花錢,實在不用這般賞賜。
“不是說國庫滿的很嗎?”明蘭奇道。
“賬面上的文章,自然滿的很。” 顧廷烨歎了口氣,“其實是個空架子,可官家真要捅開了,未免顯得先帝不賢,何況他驟登大寶,京城裡毫無根基,自然以穩為要,這些賬留着後面慢慢算。”
他握着明蘭滑膩纖細的手掌,低聲道:官家也是不容易,這回筵席咱們還是簡辦些吧。
明蘭鄭重的點點頭。
說是簡辦,卻依舊列出好長一張名單,這些人是非請不可的,而且座位安排更是馬虎不得。
“人手都已安排下去了,外院男客十五桌,内院女眷八桌,另有備席五桌,夫人瞧着可還有不妥?”管事婆子恭敬的低頭回禀。
見明蘭不置可否,又補充道:府裡也沒搭戲台子,隻請了一個彈唱的小戲班在外院備着,客人門想聽了,即可叫出來;還有車馬停放的位置,客人帶來的仆衆們歇息吃飯的地方,外院引客,唱席人手,都一一布置下去了。
明蘭這才點了點頭,她端坐案前,一項項勾兌菜單賬冊,支出銀項,布置人手,一邊輕聲叮囑,一邊提點要項。
下頭站着一派婆子媳婦,聽明蘭說的有條有理,沒一個敢輕視的,都老老實實應答。
越臨近日子,明蘭越見肅然,成日闆着臉,顧廷烨下朝後無事,老喜歡逗着她調笑玩鬧,如今也不受搭理。
顧廷烨細細查看了她幾天,疑惑地問道:你莫不是心裡沒底?
明蘭苦笑:确實有些心慌。
像明蘭這樣的庶女,大多嫡母不會自小帶在身邊,口傳耳授如何理家、如何宴客、以及親朋交際和人情往來等事項。
庶女們關在内宅默默長大,學些針線讀寫,然後乖乖嫁人,所以真正的高門大戶人家,一般都是不娶庶女做正妻。
庶女和嫡女相比,先不說見識手段和才能品性、光是背後的家族資源,就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大娘子雖然不會故意苛待明蘭,但這些嫡女才學的管家理事,她自然不會傳授給明蘭,更不會教導墨蘭。
但墨蘭為人圓滑,外加梁府還未分家,有梁夫人這個婆母頂着,可以邊做邊學,不用自己辦理。
明蘭卻因為顧廷烨自立門戶,小秦氏不便出面,隻好獨自挑起接待大梁。
在庶務上,盛老太太其實教過明蘭一陣,但她自己也是疏漫灑脫之人,當時并沒有怎麼認真。
這十年來,老太太對明蘭的人生規劃,隻是一個中等官紳富戶人家的小媳婦,哪想過會高嫁到豪門權貴?
預計中的新婚生活,明蘭需要獨立辦理的最大場面,大約就是請個把姐妹妯娌小姑,吃頓七菜一湯的便飯。
或者在自家小院裡,說說你家小崽子新長了幾顆牙,我家男人又納了個小狐狸精雲雲。
然後在漫長的婆媳拉鋸中,庶女出身的兒媳跟在婆婆身邊,邊挨罵邊委屈,也自然而然學會了一應事宜、
但這一切構想,都因為顧廷烨而失去意義。
雖然說是從簡辦理,但明日上門的賓客,大多非富即貴,其中還有些等着挑刺的,明蘭隻好加倍打點精神細細籌辦。
最讓她煩惱的,還是墨蘭派人帶話:自己和五妹妹一直不和,五妹妹又是個莽撞的,六妹妹開府宴至關重要,不能再出纰漏,自己做姐姐的要讓着妹妹,明天主桌就安排五妹妹,我不和她同桌。
這話說得非常客氣,還處處為明蘭考慮,但聰明如明蘭,卻讀出了墨蘭是說反話:如蘭不能和我一起坐主桌,把她安排到其他桌!
“兩個姐姐都不省心,四姐姐的意思,顯然是不準五姐姐坐主桌”明蘭憂心忡忡。
顧廷烨聽她說了經過,不禁皺了皺眉:他一向就瞧不起墨蘭,後來又被墨蘭踢飛了盛家人情,還賠上五萬兩銀子,連明蘭嫁妝也少了一半,更是對她一肚子氣。
按他的脾氣,墨蘭不想坐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這隻能自己想想。
真要敢不讓墨蘭坐主桌,梁晗絕不會善罷甘休,從此明蘭就多了一個強大敵人,更白白便宜嫡母和大哥哥。
反而是如蘭安排到旁桌,文言敬肯定不會也不敢鬧事,長柏得知是為了盛家好,難道會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