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口酒,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晃蕩,笑着道:沈兄,這禦賜的梨花白,比禹州的燒刀子溫和多了。
梁晗皮笑肉不笑地說:顧将軍擡舉我了,下官不過是......
“诶,今日隻論私誼,不談公事。”沈從興打斷道,向兩人舉杯,“來,為朝廷賀,為官家賀.....”
後堂暖閣内,不時傳來環佩叮當之聲,明蘭隔着金絲楠木镂雕,瞧見婆母小秦氏正撫着墨蘭的手說話。
“沈夫人這步棋走得妙。”梁夫人搖着缂絲團扇,扇面上雙蝶戲梅的紋樣忽上忽下,“既全了鄒家體面,又解了張家心結。”
周遭五六位诰命,也跟着連聲附和,張桂芬笑容滿面地說:太夫人又拿我打趣,我這笨人哪有主意?全靠你家墨蘭姐姐出謀劃策,說來也巧,我官人在禹州的好友顧将軍,他的新夫人竟是盛家姐姐的親妹妹,以後走動更方便了!
梁夫人也笑道:盛家這幾個丫頭,我也算看着長大的,個個都是好孩子,前陣子有個老虔婆,欺負墨蘭嫡姐華蘭,又笑話我們這些人是破落戶,墨蘭當時就替我們出了口氣!
“是袁家那個老虔婆?”張桂芬前陣子也聽過這個傳聞。
“除了她家,誰還能這般沒眼色?”一旁的瞿夫人想起這事就生氣,“要不是給墨蘭大姐姐華蘭面子,我都真要找這個老虔婆說道說道。”
另一邊的小秦氏,正撫着墨蘭的手說話:墨蘭姑娘,難為你周全兩家體面,又把我這老太婆,請來湊熱鬧!
“太夫人折煞我了。”墨蘭忙謙虛道,“我六妹妹嫁到了顧家,以後還指着你這個婆母多照應呢......”
明蘭不喜歡這種熱鬧,她原來的圈子夠不上,又剛進顧家沒多久,在座的無論貴婦還是千金,除了平甯郡主、梁夫人和婆母小秦氏等少數人外,大多都不認識。
她心中暗暗鄙視墨蘭:真要賢惠,何不讓嫡母大娘子過來?無非是林小娘沾不到光,便不肯便宜大娘子!
“六妹妹怎的在此獨坐?”墨蘭反倒主動過來招呼,“也過來和我們說說話?”
明蘭餘光瞥見小秦氏唇角笑意,忽地想起顧廷烨晨間的叮囑,“今日宴上,多看少言”,便笑着道:我是個嘴笨的,說不出什麼,聽大家說笑便好。
墨蘭還想再說,前廳忽傳來三聲玉磬,小鄒姑娘捧着朱漆戗金匣款款而來,金線繡的《義親譜牒》在燭火下泛着血色的光。
“吉時已到,請諸位夫人、小姐移步觀禮。”
明蘭随衆人起身,石榴紅裙裾卻被某人披帛纏住。
俯身解絆時,瞥見墨蘭袖中落下一角紙箋,露出朱砂批注的“漕運”二字。
“六妹妹當心,”墨蘭笑吟吟扶住明蘭手臂,廣袖翻卷間,紙箋已消失無蹤。
正廳内,正在觀禮的顧廷烨,立在朱漆柱後,目光掃過梁晗腰間玉帶——本該鑲着青金石的武官制式,此刻卻換成禦賜的羊脂蟠螭紋。
“禮成——”
滿堂喝彩聲中,明蘭看見梁夫人手按在《義親譜牒》之上,威北候府的朱砂印旁,赫然多出一道甯遠侯府的私章。
那是墨蘭的主意,為了提高鄒清麗(結拜後改為鄒從麗)的身價,特請了梁府太夫人做結義的見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