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風裹着料峭的寒,乍暖還寒時候,冷風格外凜冽。
顧廷烨打開沈家送來的請帖,臉上神情十分複雜。
片刻過後,他将請帖放到黃花梨案幾上,意味不明地說:沈兄倒是舍得下本錢,認親宴的請柬,居然用上了禦賜的雲龍箋。
他看着正在插花的明蘭,歎息道:你四姐姐當真好手段,硬生生把一個妾室鄒清麗,擡成了侯爺義妹鄒從麗!
明蘭正用纏絲瑪瑙柄剪子,細細修剪瓶中早梅:二叔不是說過,不想沈國舅納小鄒姑娘嗎?如今國舅不納妾了,怎的反倒惱了?
“我當然希望沈兄後宅安甯,可這個天大人情,不該給你四姐姐!”顧廷烨推開雕花檻窗,寒風裹着殘雪撲進來,“張大娘子欠她退妾之情,小鄒姑娘承她擡舉之恩,咱們那位嫡母與她向來親厚……”
他忽然轉身,玄色錦袍掃落幾瓣梅花:你莫要忍着,若有什麼不痛快的,盡管都告訴我!
明蘭愕然,怎麼忽然說起這個?
“但凡是這個府裡的,有誰惹你不痛快,你都可懲治!”顧廷烨目光陰沉,“不用怕這怕那的,有什麼都往我身上推,我倒要看看,哪個敢和我對着幹!”
明蘭眨了眨眼睛:我沒什麼不痛快的呀!
這些天她權威漸重,府裡的人基本沒有敢啰嗦半句的,除了偶爾賴媽媽和刁媽媽,搬出長輩的名分。
“你為何不與我說五嬸上門的事?”顧廷烨面色發沉。
明蘭心頭一暖,口中卻道:我說了呀,五嬸來串門了。
“來串門不見得罷,怕是來尋釁的。”顧廷烨眼神更加幽暗,冷哼道,“她寶貝兒子在外頭惹了一堆禍事,原先人家看在侯府的名頭上,也不敢如何;如今侯府風雨飄搖,若不是我撐着,她還能這般消停的過日子?”
明蘭又微笑又歎氣,過去拉着他的手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好欺負的,那日五嬸來說了我幾句,都叫我頂回去了。
見顧廷烨氣猶未消,明蘭又勸道:你可别亂發脾氣,你如今人在官場上,多少眼睛盯着,莫要給人以口實才好。你放心,你家叔叔嬸嬸那點子招數,我還不放在眼裡,至不過裝傻罷了,這可是我的拿手絕活。
顧廷烨忍不住暗笑,盯着她笑道:那就好,我娶你進來,不是讓你來受氣的!
明蘭頗覺感動,早梅修剪的越加順手,顧廷烨目光又回到案幾,問明蘭道:你猜甯遠侯府,會不會收到沈家請柬?
青瓷瓶突然傾斜,明蘭忙扶住濺水的花枝,哼笑道:你才說了甯遠侯府風雨飄搖,如今全靠你的牌子唬人,沈國舅和你交好,多半知道你和侯府恩怨,怎會請他們?
“沈兄不會請大哥哥,不會請顧家那些人,可後院請柬,是張大娘子做主!”顧廷烨拾起案幾上的請帖,朱砂印章上“威北侯府”四字豔得刺目。
“咱們的嫡母,前陣子剛去梁家看完四姐姐,于情于理四姐姐都要替嫡母說一嘴,張大娘子恐怕不好回絕吧?何況嫡母是出了名的賢惠,侯府小輩闖禍,也歸咎不到她頭上,她若出現在認親宴……”
窗外烏鴉恰在此時掠過,嘶啞啼鳴蓋住了顧廷烨的後半句。
三日後申時,威北侯府正廳内,沈國舅正舉着犀角杯,在顧廷烨與梁晗之間打圓場。
“兩位既是汴京舊識,又是連襟之親,怎麼這般生分?”他拍拍顧廷烨肩頭,“仲懷啊,梁賢弟前日還同我說你如何了得,要向你讨教兵法。”
顧廷烨端起酒杯,目光掠過梁晗臉上:不敢當,梁大人如今在朝廷如魚得水,該我向梁大人讨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