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娘臉上再無一點血色,萬沒料到平時看着糊裡糊塗的盛紘,居然手段老辣,謀而後動,抓奸前就将一切打聽清楚。
一旁的大娘子聽盛紘教訓林小娘,心裡舒服的就像三伏天喝了冰蜜水,說不出的暢意。
臨來之前,劉媽媽反複叮囑“大娘子若一言不發,林小娘再無翻身之日,就怕娘子按捺不住,又被她打蛇随棍上”,因此她雖躍躍欲試,還是竭力忍住下場補刀的沖動。
墨蘭卻并不害怕,已經被當場抓包,之前的事發現沒發現,又有什麼區别?
她知道再糾纏這個話題,完全是在盛紘的主場作戰,于是直接換方向:父親明察秋毫,女兒無話可說,隻是女兒有一事不明,小娘之前和我說,父親要将我許給一個窮舉子,不知可有其事?
盛紘一愣,不知墨蘭為何問起此事,順口答道:确有其事。
墨蘭見話題轉移成功,又繼續跟進:女兒不想嫁那舉子,要小娘替我求一求父親,重新換個人家,不知小娘有沒有開過口?
盛紘哼了一聲,神色冷厲:自古婚姻大事,哪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嫌貧愛富,就踩着盛家的臉,和你小娘串通一氣,做下這等不知羞恥的醜事?!
林小娘原本跪伏在地,聽到盛紘說“不知羞恥的醜事”,不由渾身戰栗了一下。
她當着女兒和情敵的面,被盛紘如此羞辱,是前所未有之事,一時間積累多年的委屈憤恨,瞬間湧上心頭,幾乎就要站起來。
但墨蘭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女兒連累家門,爹爹怎麼罵,都是應該的,女兒不敢辯駁,但女子婚姻大事,就如男子下場科舉一般,都是一場賭博,既然是賭,就有赢有輸。
“當初祖父英年早逝,祖母苦守盛家,難道不是在賭?幸好她賭赢了,爹爹光宗耀祖,重振盛家,外人提起祖母,隻佩服她堅貞守節,誰敢拿她取笑?”
“大娘子是太師府的嫡女,卻下嫁給爹爹,難道不是在賭?當年誰不說康姨媽嫁得比大娘子強?可如今誰不羨慕大娘子運道好?夫君有前程,兒子有出息,女兒最賢惠,件件都比姨媽強。”
“小娘舍了外邊的正頭娘子不做,執意嫁給爹爹做小,也是在賭,賭爹爹滿腔真情,彼此不負,幸好她賭赢了,這二十年來爹爹對她寵愛有加,情誼不變。”
墨蘭這幾段頗有水準的彩虹屁,拍得盛紘通體舒泰,雖然還是生氣,臉色卻漸漸緩和下來。
大娘子因“件件都比姨媽強”而舒展開的眉頭,又被那句“寵愛有加”給鎖了起來。
“祖母、嫡母、小娘都在賭,她們相信父親,所以她們賭赢了!女兒何嘗不相信父親的眼光,可您選的那位舉子,他看重的盛家這門姻親,而不是女兒這個人!”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比起将來的夫榮妻貴,女兒更願意選個情投意合的郎君!”
“先前馬球會上,所有人都在看明蘭她們打球,隻有他一人,誇女兒做的詩好。他看中的不是盛家,而是我盛墨蘭!同夫妻和睦相比,榮華富貴算得了什麼?女兒甯可舍棄那舉子的錦繡前程!”
這番話娓娓道來,把一旁的林噙霜都驚呆了:墨兒厲害啊,明明嫌貧愛富,硬能說成放棄富貴,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大娘子見墨蘭越說越離譜,再也忍耐不住,指着墨蘭罵道:你滿嘴噴什麼沫子!明明是你們娘倆嫌貧愛富,還敢倒打一耙?一個窮舉人有個鬼的前程?真有錦繡前程,不給我如兒,輪得到你這個庶女?
墨蘭低了頭,一聲不吭,林小娘喜得心中直叫“祖宗保佑”,大娘子總算來救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