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維薩斯的刀被他搶走了？”

一大早醒來，作為同伴的青年已經出門。代替他送了早餐給腿腳不便的少女的，是好心提出幫忙照顧她的琉姆哈特。

“嗯。他原本的武器——是一把黑色的狼牙刀。那本來是他在從海之王國離開的時候使用的，卻在和俱舍一族的一次交手中，被他們的首領搶去了。”

一邊看着少女咬了一口面包，一邊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就好像在給隻能坐在床上閑着沒事幹的她解悶一樣，青年很細緻地描述了當時的情況。

“據說那把刀，是用巨型黑狼的牙鍛造的——按照傳說中的外貌描述，大概和這邊這位是類似的吧。”

說着，他的視線看了看窩在少女身邊同樣在啃餅幹的小不點狗，根據其種族特性稍加推斷，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哈啊……？本大爺可不知道這種事情啊。”

莫名被話題牽扯到，擦了擦自己嘴邊餅幹的碎末，總覺得被用來作為被拔了牙當武器的野獸的【類比】，有點不爽。黑綠發小狗龇着牙，不怎麼高興地瞪着對方。

“那把刀不是這個年代的東西，是從遠古的時代傳下來的——最後流落到維薩斯的手裡。和現在的你當然沒有太大的關系，或許……是類似于你的【祖先】那樣的存在吧。”

被滿懷敵意地瞪着，也不甚在意。黑金發的男人隻是笑了笑——又說出了他剛才想到的另一個【猜測】。

“假設真的是同一個種族，那個刀的力量，說不定能與你産生共鳴。——這樣一來，維薩斯或許能更加徹底地發揮出那把刀的力量。”

“……共鳴？”

好像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老老實實邊吃東西邊聽琉姆哈特講故事的少女，好奇地歪着頭。

“你現在看到的這個獸人——他的名字是萊特哈特？這個樣子肯定是處于力量不完全的狀态。”

琉姆哈特指了指那邊的萊特哈特。

“雖然我不太清楚，他為何比我知道的正常獸人還要弱這麼多的原因……但如果他的種族和那位【先祖】一緻，那他的完全形态肯定不會隻是這個樣子。”

為了便于她理解，琉姆哈特還舉例了一下——從坐在那裡的萊特哈特的二頭身，到成年男性的身高……再到堪比大型魔獸的體型。

“完全體的這類獸人非常強大而且兇殘。往往會不分敵我地進行攻擊——若是憂心自己的安全，你還是祈禱他不要變成那個樣子比較好哦，凡納思。”

後面這句話有點半開玩笑的意思。聽得一愣一愣的，少女都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小狗就忍無可忍地蹦了起來。

“我才不是一開始就這幅模樣！！老子很強的好吧！！我隻是——本大爺隻是——”

“嗯？聽起來像是有什麼原因你才變成這樣——那是什麼呢？”

聽到萊特哈特的辯解的青年依然淡然地微笑着，明明是問詢，話語中卻并無意外之意。

就好像，剛才那番話題就是為了故意引到這件事情上一樣。

聽到對方這麼反問，萊特哈特噎了一下——還好他的狗腦袋也不至于察覺不到其中【不對勁】的地方，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身邊的少女。

【話說回來……那件事好像不能說的吧？】

【當然不能說啊！！！】

一人一狗眉來眼去，用電波（？）交流道。

也得虧他還記得她和【魔女】的事情，維薩斯千叮萬囑過絕對不能随便告訴外人的道理——那自然，現在隻是臨時合作的琉姆哈特也是一樣的。

萊特哈特昨天晚上不在少女的房間，沒有聽到她和維薩斯對琉姆哈特【身份】的猜測。

——但多虧了野獸的直覺，他總感覺對方話裡有話，本來還想反駁對方……瞬間坐回去老老實實閉上了嘴。

“……算了。反正本大爺現在就是很弱啦。也不覺得那把刀會有什麼用——不管是在城鎮還是在森林，變成巨型魔獸也太麻煩了，老子才不感興趣呢。”

權當是讓這個話題就這麼終結在這裡。——見萊特哈特又悶頭回去吃自己的東西去了，黑金發男人興味地挑了挑眉頭，卻也沒有再追問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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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維薩斯這邊。

“——我有事情要找你們的首領。”

開門見山。連多餘的客套話也不會多說一句。

該說至少他現在不是力量全盛的狀态嗎……好歹還會用對話的方式作為溝通。

相比于他第一次和【俱舍】一族狹路相逢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用他的刀砍向【首領】——這已經算是很有禮貌了吧。

引路的【獨角獸】……其名為【尤尼科】的人造物種，俱舍一族的【管家】，下意識在心中腹诽道。

——沒錯。整個俱舍一族，幾乎都是由【首領】一手制造出來的生物。

以機械，生物的組織，以及難以想象的跨時代技術構造出來的一族——這甚至已經可以算作是【煉金術】一樣的奇迹。

因為有這種能改變時代的能力，俱舍一族的【首領】被人稱作【孤僻的稀代制造師】——更是衆矢之的。長時間位居【賞金】榜單的前幾名。

也正因為如此，本來隻是埋頭搞自己研究的技術狂人……身為【首領】的男人被各種上門讨伐的人整的煩不勝煩，為絕後患，一轉開始專攻【軍火】生意。

該說頭腦好的天才做什麼都會成功嗎。這個臨時做出的決定更是讓俱舍一族更加繁榮了起來，他們的領地繼續擴張，【軍火】交易的範圍之廣，甚至幾乎已經相當于半個【王國】。

綜上所述——【俱舍】一族，除了首領以外，全部都不是人類。

為了方便命令這些家夥給龐大的家族企業和繁重的工作打下手，他們的種族原型大多是體格健壯的獸人。

以上，就是維薩斯所知的【俱舍】一族的大體情況。在他們之中，和他交過手的，包括眼前這位【獨角獸】在内，還有【食人魔】和【芬裡爾狼】——這些都是【首領】手下實力非常強大的【助手】。甚至聽現在已經不隻是他們，以這幾隻為原型的【俱舍】已經實現了量産化。

——再讓這家夥繼續胡作非為肯定是不行了。對于這種種的事态，就連向來懶得管閑事的維薩斯都不得不得出這樣的結論。

對他來說……本來甚至連武器被那個男人用卑鄙的手段奪走一事，都算不上是什麼——可現在想到受着傷在等着自己回去的少女，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到了。今天首領剛好沒有外出的預定——正在工房裡埋頭工作呢。請稍等，我這就去叫他出來。”

對于維薩斯，本來他作為和他們的【首領】有過節的人，并不是應該被以禮相待的客人。

……但既然維薩斯沒有上來就動手，講究待客之道的【尤尼科】倒也想看看，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麼，才會主動上門來俱舍一族的領地呢？

懷着這樣的好奇心，紅色的獨角仿造獸人安排維薩斯在客廳等候——自己則去輕輕敲響了【首領】的房門。

“——什麼事？”

門内傳來了男人忍耐着煩躁，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的聲音。

聽起來，今天首領的心情似乎不好……不。按照他每天都火氣很大的狀态來看。至少還願意不耐煩地問一聲，已經算是【心情好】的範疇了。

尤尼科又一遍默默在心裡吐槽着，一邊恭敬地說到：

“——一位意料之外的稀客……維薩斯。說有事想要詢問你，少爺。”

“……什麼？”

一聽到是這個名字——門内的男人也被引起了注意力。哐當一聲推開和式紙門。

連着幾天都在搗鼓着新造物【香格裡拉】的男人，一幅不修邊幅的樣子用滿是血絲的紫紅色眼睛瞪着自己的管家。

“那家夥來幹什麼？——他不是根本就不在乎他那把刀嗎？”

“屬下也不知道，少爺。——但如果不去見對方一面，或許會憑空多出很多麻煩……故在下來請示您的意思。”

聽了尤尼科這番話，散亂着黑紅色長發，穿着單衣的男人煩躁地抓了抓好幾天沒有梳理而亂糟糟的發尾——拿起丢在旁邊的紅色和服。

“真是令人火大……那家夥要真在這裡鬧起來，修理資源又要花一大堆。這種麻煩事一次就夠了。——你過來趕緊幫我把頭發梳好，尤尼科。”

“是。少爺。無論如何，在外人面前，總要保持有首領的風範才行。”

與其說是管家，不如說是保姆——在俱舍的所有造物裡，能頂着他們首領這個臭脾氣還提出勸誡的，隻有尤尼科一個特例。

作為照顧這個男人從小到大的存在，很有耐心的拿起梳子，熟練且迅速地幫自家少爺好好地打理幹淨了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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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約十分多鐘之後，在外人面前所熟知形象的【俱舍首領】。名為【萊茲哈特】的男人，從内側的屏風走出——坐在了會客廳的主位上。

“說吧。你來這裡有何貴幹，維薩斯。”

他也懶得說廢話，支着下巴漫不經心地看着對方問道。

和面色疲倦，眼角帶着黑眼圈——雖然胡子茬和頭發都被尤尼科打理幹淨，現在看起來和平常的他幾乎無異……的萊茲哈特相比。維薩斯看起來倒是有精神許多。

不。不如說，這個他此前一眼看出這家夥“沒有目的”，“沒有依靠”，如同行屍走肉的男人。現在完全像變了個人一樣。

那冷漠而無神的眼眸竟然恢複了正常人該有的生氣，甚至對方竟然還能第一時間和自己相安無事地坐在這裡——根本不同于第一次見面，二話不說就直接拿武器招呼過來的樣子。

這家夥，在上次陷于【俱舍】一族的圍攻，被搶走了武器之後竟然還能脫身——直到現在，到底他經曆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才會有如此巨大的改變？

正在暗自揣度着其中原因的時候——和他對峙而立的黑藍發男人開口，非常嚴肅地問道：

“——昨天傍晚，差點在街道上撞到行人的，行駛速度過快的紅色馬車……是你們一族的吧。”

“……哈啊？”

剛才在聽到這家夥找上門的時候，猜測了好幾個他會這麼做的理由……現在感覺自己完全是在浪費時間的萊茲哈特，有一種智商被羞辱的火大感。

“——你在說什麼鬼東西，維薩斯？就為了這點事情，你竟然敢打擾工作中的我，親自上門來找茬嗎？”

“對我來說，這件事很重要。——我再問一遍，萊茲哈特。昨天晚上那輛馬車差點撞到人的事情，你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

“………………”

這家夥。好像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