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書郭唯空和巡案禦史劉君清,帶着人去查那些疑犯的藏身之處了。
這些屋舍内的用具置辦的十分齊全,一看就是個久居之處,人剛走了兩三天,桌椅上并沒有什麼灰塵,郭唯空環視四周,沒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
一群人搜查了好一會兒,卻一無所獲,劉君清見郭唯空眉頭緊鎖,便上前寬慰他:“郭大人不必憂心,如你所言,他們離開的倉促,肯定會留下什麼破綻。”
郭唯空面色難看的點了點頭:“嗯,繼續找吧。”
兩人正翻動宅院中其它物品的時候,忽聽得有差役在一旁竊竊私語。
“這……好像就是軍中的樣式。”
“你沒認錯吧?”
郭唯空回頭望去,見不遠處有人拿着什麼東西在讨論,便上前問道:“怎麼了?”
“大人,”那差役對郭唯空抱拳行禮:“屬下發現了一支箭頭,看着它像是軍中的樣式。”
“箭頭?”郭唯空問:“在哪發現的?”
對方伸手一指:“就斜插在這牆上,想來這上面原本是挂着什麼東西的。”
郭唯空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又看了一圈四周,正巧這院中有一棵小樹與它相距不遠,若是懸一根繩子在二者之間,曬幾件衣物倒也方便。
郭唯空接過這箭頭細細端詳了一番,沉聲道:“這确實是軍中的樣式。”
劉君清早就走到他側旁,看見那箭頭後不禁大驚,訝然道:“這……這不是……”
兩人對視一眼,眸光中皆有幾分不敢置信。
因為這箭頭所屬的軍隊,是南重阙麾下的仁武軍。
難道這些疑犯……是南将軍的人?
将軍府。
林懷故從外面回了府,徑直去找南重阙:“将軍,刑部的人已經留意到末将留下的那枚箭頭了。”
南重阙正在練拳,聞言連停也沒停的問道:“你這證據留的自然麼?可别讓刑部的人起疑了。”
林懷故在外頭跑了一趟,嗓子幹渴的厲害,他從屋内抱了一壺茶出來,仰起頭直接往嘴裡灌,直到一壺茶喝幹淨了,才覺得緩解了些許:“您放心,我特意找了個舊的箭頭,一看便是插在那牆上好多年了,不會有破綻的。”
南重阙“嗯”了一聲,用勁使出一拳,他每日要練武一個時辰,這麼多年了,一日也不曾懶怠。
此時雖然已經臨近傍晚,可外頭還是熱的人身上黏糊糊的,林懷故看了看院中被汗浸透了衣衫的南重阙,又想到一身懶骨頭的蘭松野,不禁在心中納悶兒:都說外甥肖舅,這大皇子,到底哪一點跟南将軍相像了?
不光如此,大皇子那心眼兒多的好似蜂窩似的,而他們這大将軍,實在的就像是一塊磚,得用釘子使勁鑿才能鑿出幾個洞,說他二人是舅甥,誰信呢?
南重阙收勢,走到林懷故身邊,見他正出神,便奪過他手中的茶壺:“發什麼愣呢!”
“啊?噢……”林懷故回神:“我在想,過兩日您就得受點委屈了。”
“嗐,大丈夫受點兒委屈怎麼了。”他拎起茶壺去喝那茶水,然而倒了半天也不見壺中有一滴水流出來,便邁開步子往屋裡走:“若是我受點兒委屈,能換來他娘倆往後的好日子,就算是值了。”
功高震主這個道理,南重阙一直都明白,因為自己的緣故,昭帝總擔心皇後的外戚勢力漸漸坐大,因此這些年一直對南煙袅母子二人處處掣肘。
而南重阙為了讓昭帝相信他們南氏一族的忠心,年輕時便決意此生不會娶妻生子,隻要仁武軍沒有少将軍,那他們就始終是昭國的士兵,而不是他南家世襲罔替的倚仗,昭帝對他們的戒備之心便能少幾分。
隻可惜這昭帝越是上了年紀,疑心就越重,即便南重阙膝下并無子嗣,但昭帝還是對其放心不下,近一兩年,甚至将其從邊關召回。
一個武将不在邊關駐守,卻要因着皇帝的猜忌,日日在他眼皮子底下“享清閑”,若說南重阙心中不失望,不悲涼,那是假的。
林懷故想到了什麼,于是歎了口氣,沒說話。南重阙還當他在擔憂自己,便無所謂的說道:“别出這些傷春悲秋的動靜,聽着晦氣,蘭松野和那睿王都計劃好了,受委屈不過是暫時的,我都不愁,你愁什麼。”
林懷故悶聲道:“我也不是為您愁啊。”我是為您這屋裡的紅木桌子愁。
他說的聲音小,跟蚊子哼哼似的,南重阙沒聽清:“什麼?”
林懷故笑了笑:“沒什麼,您餓了沒有?我讓铛頭師傅準備晚膳去。”
南重阙想了想:“行,再去拿兩壺酒,咱爺倆今晚好好喝一頓!”
林懷故沒耽擱,轉身就去了廚房拿了兩壺酒回來。
他兩人一直喝到夜裡,南重阙酒量好,獨自喝了一壺也不過是走路有幾分打晃而已,林懷故晚上還得守夜,因此喝的不多,他扶着南重阙上床休息,臨走時再三思忖,還是決定把他屋裡那張紅木桌搬出去了。
不然隔兩日又得一掌拍裂。
次日一早,南重阙醒來,見自己屋裡那張桌子沒了,還以為昨夜府上遭了賊,他喊道:“林懷故!”
林懷故就在外頭,聽見動靜就進來了:“将軍,您醒了啊。”
南重阙又驚又怒:“昨晚府裡進賊了,你知不知道?”
看來以後不能喝酒,自己竟然一點兒動靜也沒聽見!實在是誤事!
林懷故幹笑了兩聲:“噢,您說這桌子啊,沒有,是我給搬走了。”
南重阙不解:“好端端的你搬它幹什麼?再說你搬出去了,我用什麼?”
林懷故沒敢說他是為了讓桌子免遭毒手才這麼做的,因此随意找了個借口敷衍道:“我這不是怕您起夜磕着麼。那個……早膳已經準備好了,我去給您端來,吃過了就該上朝了。”說罷也不待南重阙反應,急匆匆的便走了。
南重阙莫名其妙:“我能磕在桌子上?”
吃過早膳,換上官服,昭國百官又在東方既白之時,往待漏院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