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境和将斷指的那隻手藏在袖子中,而後搖了搖頭,虛弱無力的說道:“别問這麼多了,快進宮去将此物轉交給母後。”
杜迎舟握緊了手中的小木盒子,猶疑少傾,最終還是忍住了詢問的沖動。
而後他便又找機會去了一趟冷宮。
常安錦這兩日正猶豫不決,也并未給杜迎舟傳出信号,見他今日竟自己來了,不由得眼皮一跳,心裡隐隐覺得有幾分不安。
她驚疑不定的問道:“杜迎舟?你怎的又來了?”
杜迎舟将揣在懷中的那個木盒遞給常安錦:“是廢太子讓卑職前來将此物帶給您。”
“皇兒?”常安錦納悶兒的将那木盒接過,一邊打開那木盒,一邊問道:“皇兒可有别的話讓你……啊!”她才問到一半,待看清木盒裡裝的東西之後,便吓得花容失色,不由得驚呼出聲,手一抖,那木盒也掉到了地上。
杜迎舟被她吓了一跳,他急忙走到門邊看看有沒有引來旁人,待确定沒有異常之後,才走回常安錦身旁,蹲身去撿那木盒,結果細看一下,也禁不住面色駭然:竟是一根斷指!
杜迎舟回想梅境和在宗正寺的異樣,下意識喃喃道:“怪不得。”
常安錦正神思慌亂之時,突然聽他說了這麼一句話,遂茫然的看過去:“什麼怪不得?”
杜迎舟道:“噢,卑職方才在宗正寺的時候,見廢太子形容凄慘,面色灰白,便問他是怎麼回事,可廢太子卻未告知卑職,隻讓卑職快些将此物帶給娘娘,想來……”
常安錦聽罷便覺得自己腦中“嗡”的一下子嘲哳起來,她猛地将杜迎舟拽起,瞳孔顫栗着問道:“你說什麼……這是……這是皇兒的斷指?”
杜迎舟見她此番瀕臨破碎的模樣有幾分不忍,暗悔自己一時失言,惹得娘娘這樣傷心欲絕:“……是,廢太子今日看上去狀況不太好,雖然他已經極力掩飾了,但還是比往日憔悴了許多。”
常安錦抓在他胳膊上的手不由得收緊,她眼中含着淚,強裝鎮定的問道:“皇兒有沒有讓你帶話給本宮?”
杜迎舟見得她眼中的悲切,便升起幾分憐惜的心思,連常安錦的指甲刺痛了他的皮肉都顧不上了,隻委婉的說道:“廢太子雖然沒有話讓卑職帶給娘娘,但他心中定然是惦記娘娘的……”
常安錦聞言手指一松,脫力般垂落在身側,仿佛自言自語似的低喃道:“不……不……皇兒不是這等魯莽的人,他不會無緣無故切斷自己一根手指的……”
常安錦的松開後,杜迎舟反而覺得心裡一空,他看着常安錦這般驚慌無措的模樣,便有意寬慰她道:“娘娘莫要傷心,許是廢太子覺得他與您不在一處無法相見,這才用此等法子,叫您見着此物便等于見到了廢太子一樣?”
杜迎舟果然是個武夫,這話說的還不如不說,誰人寄托遙思會用自己一根血淋淋的手指?也不知是給人以慰藉還是故意給人添堵。
好在常安錦此時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因而也沒聽清他說什麼。
杜迎舟見她像是失了魂了一般,便小心翼翼的喚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您怎麼了?”
常安錦卻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久久回不過神。
其實她第一眼看見那根斷指的時候,便能隐約能猜到梅境和是什麼意思,他這是不惜以此為代價逼自己快些決斷,時間拖的越久,他們密謀之事便越容易被人察覺,想來是梅境和一直等不到自己的回信,這才出此下策,自己斷一指。
可常安錦又忍不住有幾分疑惑,她自認為很了解梅境和的性子,覺得他不像是對自己這般狠辣之人,那這斷指……
“娘娘?”
常安錦被喚回了神,眼神茫然一瞬,緊接着便恢複了往日的精明,垂眸道:“噢,本宮沒事,就是一時見到皇兒的……不禁心中慘然。”
畢竟此處不是久留之地,杜迎舟見她此刻心緒穩定了些,便要行禮告退,常安錦見他要走,急忙将人留住:“且慢!”
杜迎舟問道:“娘娘還有何事?”
經此一事後,常安錦果真不再遲疑,對杜迎舟囑咐道:“還有勞你回到宗正寺後,幫我帶一句話給皇兒,就說他受的苦本宮都看在眼裡,本宮不會讓他白遭這些苦難的。”
杜迎舟不解其意,隻當這是母親關心兒子的話,沒什麼特别之處,便信誓旦旦的抱拳道:“娘娘放心,凡是您的吩咐,卑職萬死不辭!”
常安錦見狀有幾分欣慰,又趁機将自己一隻手搭在他的小臂上,神色鄭重道:“既如此,還有一事,本宮也想托付給你。”
杜迎舟看了看搭在自己胳膊上的那隻柔荑,心裡隻覺得暖熱不已,他垂下眸,紅着耳根問道:“還請娘娘吩咐。”
常安錦便叫他擡起頭看着自己,并一字一句嚴肅道:“本宮要你伺機潛入質館,刺殺昭國質子蘭松野。”
杜迎舟臉上閃過一絲駭怪:“娘娘說什麼?刺殺昭國質子?”杜迎舟被她這話驚愕到語無倫次:“使……使不得啊……他雖為質子,可卻也是名副其實的昭國皇子,若殺了他,昭國豈能善罷甘休!更何況此事若被發現是卑職作的,那卑職豈能有活路?”他急忙避開常安錦的眼神,躲閃着說道:“此事萬萬不可……”
常安錦見他如此,眼底閃過一絲冷冽,遂又做出一副凄楚模樣,哀歎道:“本宮還以為你是真心憐我,原來也是虛情假意,不敢為我冒險半分,”她苦笑了一聲:“罷了,罷了,怨不得你,要怪隻能怪我屢次所托非人,你走吧,全當我沒與你提過此事……”
她這一番冷冷清清、凄凄慘慘的欲擒故縱,聽的杜迎舟又驚又喜,原來娘娘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欣喜歸欣喜,他到底沒被這三言兩語迷暈了頭,于是主動解釋道:“娘娘……您誤會卑職了,卑職不是那等貪生怕死之輩。隻是那昭國質子若死在晟京,對我朝絕無好處啊。卑職雖不明白您為何要如此,但還請您為大局考慮,千萬三思而行!”
常安錦噙着淚問他:“那本宮如果告訴你,本宮此舉正是為了朝廷,為了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