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迎舟聽的惶惑:“請恕卑職愚鈍,不明白皇後娘娘的意思。”
常安錦便忍着淚意,絞盡腦汁的哄騙他:“若是本宮告訴你,蘭松野名為質子,實為細作呢?你肯不肯為我晟國鏟除昭國的暗探?”
“細作?”杜迎舟一聽這話,登時警惕起來:“皇後娘娘此言何意?”
常安錦便按照她思索好的借口繼續往下說:“蘭松野看似是個軟弱無能、人人可欺的質子,可他卻以借兵為由,暗地裡行潛伏探查之實!此子不惜深入虎穴留在晟京,為的就是收集我國情資,好傳回昭國!”
杜迎舟聞言驚疑道:“若真如此,那昭國質子便死有餘辜,可如此隐秘之事,娘娘是如何知曉的?”
常安錦面不改色的說:“自然是隐霜還在京時查到的。”
“前康王殿下?”
常安錦點了點頭:“隐霜早就對蘭松野生疑,畢竟當時蘭松野是打着借兵禦敵的名号進京的,陛下派李豐眠率五千将士援助昭國,可後來那五千将士并未趕到前線,便在昭國境内遭遇北狄伏擊,按說援助不成,昭國應遣人迎他們的皇子回去才是,可蘭松野卻一直留在晟京,難道不可疑麼?”
“再說他在晟京舉目無親,又是哪來的銀錢供他整日揮霍玩樂?可見京中定然有人資助他,說不定便是與他一起潛伏在此的鈎黨!”
讓她這麼一說,杜迎舟還真覺得此事有些蹊跷。然而他不過是一個小小侍衛而已,并不清楚昭國皇室内部的紛争,因此更不曉得蘭松野之所以稽留在晟京,除了他自己的原因外,還有半數原由是因為他那好弟弟蘭鶴詩。
蘭鶴詩恐蘭松野回去後,對自己的地位造成威脅,便一心想要他死在晟京,所以他絕不可能提議将蘭松野接回去,甚至還對昭帝進言,設法讓他留在晟京。
杜迎舟不知道昭國這兩個皇子不睦已久,故而此時聽了常安錦的蠱惑之言,竟覺得十分有道理。
“既如此,便該告知樞密院或皇城司,讓他們奉陛下鈞旨前去拿人審問,卻為何要卑職伺機刺殺他?”
“不可,蘭松野身份特殊,若無切實罪證,樞密院是不能直接帶人搜捕的。且若奉皇命前去捉拿,難保不會走漏風聲,留給蘭松野逃跑的機會。”常安錦佯裝出一副為國為民的愁苦之狀:“你有所不知,隐霜雖查到了一些蘭松野的罪證,可這些證據還未及上報,便全在兩王之案禁軍抄家時不慎佚失了,皇兒後來曾托人傳信于本宮,說他追悔莫及,未能早些向陛下和百官揭露蘭松野的真實面目。”
杜迎舟聞言十分唏噓:“康王殿下忠心耿耿,奈何被奸人陷害,如今……”他怕提起舊事會招緻常安錦傷心,便沒有繼續往下說。
常安錦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旋即又整理好情緒,問杜迎舟:“本宮與你說了這麼多,你可願為陛下、為朝堂除去這個憂患?”
常安錦再三在他面前示弱,自然激起了杜迎舟的幾分男子氣概,他一方面想讓常安錦看看自己是何等勇武,可一方面卻又怕此事敗露後,自己也沒有什麼好下場,為此他甚是猶豫,遲遲不敢開口答應常安錦。
常安錦也明白此事太過冒險,他不會輕易答應自己,便退而求其次道:“本宮亦明白此事兇險,僅憑你一人之力難以做到,其實也不一定非要将蘭松野殺死,若能将其重傷,也是可以的,如此既能起到震懾作用,又不必擔心他若死了會給我朝招來禍事,即便查到了你身上,你的罪責也就更小一些。”
話雖這樣說,可此事畢竟是他所為,隻要動了手,不管那昭國質子是死是傷,自己都逃不了被追責的下場,可自己熬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露出點頭角,就要因她這一兩句話葬送掉麼?
杜迎舟還是有些不放心,便想先行離去,回去再慢慢思忖。
常安錦自然能看出他心中隐憂,更加清楚此時斷然不能放他離開,否則他細想之下肯定會察覺這其中疏漏,因此必須趁他猶豫之時逼他答應此事!于是常安錦便抛出利誘,對杜迎舟緩緩言道:“難道你不想能時常進宮見我麼?”
杜迎舟一愣,眼中有幾分恍惚和欣喜,似是沒琢磨明白這其中關竅一般:“娘娘……此言何意?”
常安錦忍着心中譏诮,款款道:“你若能潛進質館,找到蘭松野與昭國往來的書信,便能證實了他打探我國情資的事實,屆時你将這些證據呈給陛下,陛下聖心大悅之下,一定會重重賞你,隻要你能加官進爵,那麼你以後入宮便輕易許多,也就不用再忍受一連數日的相思之苦了。”
杜迎舟一聽她此言,隻覺得自己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了,他激動之餘再不顧什麼禮數,一把抓住常安錦的手,滿眼珍惜的看着她:“娘娘……你……你的意思是……”
常安錦見他此刻眼含愛慕、小鹿亂撞的模樣,心裡隻覺得反胃,奈何欲成大事,必須有舍有得,隻要此人能助自己和梅境和東山再起,犧牲點色相而已,算不得什麼。念及此處,常安錦慢慢轉過頭去,露出一個含羞帶怯的表情。
杜迎舟見此果然欣喜若狂,當即将人摟入懷中,吻着她的發頂得償所願般的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接受我的心意……娘娘……娘娘……”他吻的甚是動情,竟逐漸向下挪去,要親吻常安錦的臉頰和脖頸,卻被她眼帶嫌惡的躲閃開。
懷中驟然一空,杜迎舟怅然若失的問道:“……娘娘?”
常安錦深吸一口氣,而後對他露出一個完美無瑕的笑意,敷衍道:“不行,會被人發現的。”
杜迎舟這才想起他二人還在冷宮之内,于是方才冒出的風月心思登時褪去,隻留一身的冷汗,心中後怕不已。
他定了定神,對常安錦承諾道:“娘娘放心,我今日既知你心意,便不會辜負你,我一定會伺機潛入質館刺殺蘭松野,再找到他搜集的密檔,為我晟國除去這一奸細!”
常安錦點了點頭,雍容道:“本宮相信你。”
杜迎舟心癢難耐,還想要握一握常安錦的手再離開,卻被她不着痕迹的躲開,打發道:“你已經耽擱了太長時間了,快些回去吧,來日方長,不急于這一時。”
杜迎舟聽得心裡暖烘烘的,也沒有細品這話是不是趕自己走,便癡笑一聲,随即從窗戶翻身出去了。
他剛離去,常安錦就拿着帕子将自己的手惡狠狠的擦了幾下,随即滿臉嫌鄙的扔進了渣鬥中。
杜迎舟此時滿腦子都是常安錦,因此他沒有瞧見,有一道身影,在他離開後從角落裡站了出來,望着他離開的方向,譏諷的笑了一聲。
梅馥霜站的腳有些酸麻,她轉身離開冷宮,慢慢往自己宮裡走去了。
杜迎舟沒有耽擱,回到宗正寺後就去見了梅境和,并站在窗外對梅境和說了常安錦要他轉達的話,梅境和聽罷後終于松了一口氣,捂着他那隻斷手自言自語道:“那就好,那就好……母後還是心疼我……”
杜迎舟從懷中掏出一瓶金瘡藥和一瓶保護心脈的内丹遞給他:“這個您拿着,屬下以往在外執行任務的時候,經常會受傷,這些藥能保命,您每日吃一粒即可。”
梅境和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将那兩瓶藥接過,虛弱道:“多謝你。”
杜迎舟見他唇色泛白,于心不忍的問道:“到底是誰将您傷的這麼重的?這宗正寺内,竟有如此膽大妄為之徒!”
梅境和眼中閃過一絲恨意,随後又搖了搖頭,一言不發的轉身走進屋内了。
杜迎舟見他不願多言,也就不再多問,趁現在四下無人,回到自己的值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