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這件事也是自作主張,罄月得知,難道不怪我?”
“不但不怪,還要感謝你給我增添了一些樂趣。”
聞言,花漾神情終于放松了些,“罄月高興就好,不過……”說着,花漾轉過頭,目光上下打量池鸢,“你是如何做到,變了容貌身量?還有這身衣物,看着也像是齊府丫鬟的裝束。”
“還能如何做到,當然是本姑娘的手筆了!”薄薰突然插嘴一句。
花漾眸光一怔,看了薄薰一眼,繼續對池鸢道:“雖是變了容貌身量,但熟悉罄月的人,還是能從舉止中看出端倪,而且罄月聲音沒變,也是最大的破綻。”
“嗯,這些還是小事,此法術,一旦遠離施術者,也會失效。”
“哦?還有這麼一個弱點?”
花漾微微勾唇,向池鸢伸出手,池鸢不明所以,但還是将手遞了過去。
那一瞬,花漾眸光明媚至極,略微灼燙的手輕輕牽着池鸢冰冷的手,看似随意握着,但指尖卻一點點、悄悄地探向她指縫。
池鸢剛有察覺,花漾就猛然收緊五指,牽着她快速向竹林跑。
直跑出十幾步遠,從刺目烈日走到碎影朦胧的竹蔭下,而池鸢身上的法術也瞬間失效,在花漾的笑眸中慢慢顯露出真容。
當然這法術也隻是幻象,即便池鸢身量容貌變了,他牽的手依然池鸢的手,視覺和觸覺完全是兩個模樣。
薄薰慢慢跟在後面走,她猜得出花漾想做什麼,隻覺得這小子好像是在試探什麼,但一時間她又想不出緣由。
盛夏的暖風吹過山岚,漫過蒼翠的竹林,突然,一片幽靜之中,響起一陣婉轉悠揚的笛音,輕輕柔柔如路過的山風,那一刻,仿佛能感受到細碎日光從石階上跳躍的足迹。
池鸢坐在護欄上吹笛,花漾就在一旁默默注視她,從頭到尾,不舍得移眼。
笛音回蕩在整座小閣之間,又随着輕風,向竹林蔓延,一時間,瓦檐、枝頭、欄杆上飛來了各式各樣的鳥,它們彼此依偎,靜靜聆聽隐含靈氣的笛音。
不知是不是錯覺,簌簌落下的竹葉,好似受到了笛曲波動,飛落的軌迹肉眼可見的變慢,而那路過的風,也仿佛銷聲匿迹了一會,天地間,靜得就隻剩這支笛曲在奏響。
遠在竹林之外,一個少年坐在溪流一側,回首看向笛曲傳來的方向,直到笛音漸落,才好奇尋步而去。
“罄月,這支笛曲,叫什麼名字?”
池鸢輕輕撫着笛身,擡眼看花漾:“還沒取名字,不如,由你來取吧。”
花漾微微一怔,啟唇微笑:“好,讓我想想……”說着,他自然而然地坐到池鸢身旁,“此曲輕柔如風,靈動如鳥,不如叫靈風如何?”
“嗯,甚是妥帖,就叫靈風。”
池鸢輕輕颔首,指尖勾起竹笛的尾穗,甩着它轉了幾圈,自從魔曲曲靈封印在竹笛中,這竹笛好似多了一些奇怪的氣息,好像她不管吹什麼笛曲,都有一絲似有若無的魔力。
之後,池鸢便與花漾在小閣中閑談半日,直至夜幕降臨,宴會開始才分别。
“主人,不去宴會上看看嗎?”
“不去,沒意思。”
池鸢拾階而上,當走到三十三步時,蓦然停住,左轉再向前走了幾步。
薄薰疑惑跟上,“主人,您來這裡做什麼?”話說一半,突然頓住,俯身蹲在竹下嗅了嗅。
“咦?這氣息好像在哪聞過…”
池鸢看向地面碎葉下不顯眼的足迹,眼中露笑:“看來我的感知有在恢複,之前在小閣,察覺這裡有人窺探,還真是如此。”
薄薰摸了摸下巴,拔開碎葉堆,仔細觀摩那足迹,“我還以為他是花漾的護衛,一直杵在這不動,沒想到卻是在窺探主人,唔…這個足印大小,應該個頭不高,說不定是個少年人。”
“他是在我吹笛之後來的,站了好一會才離開。”
“若是這樣,那主人可不必擔心,您的笛曲那麼動聽,凡路過的,誰能忍住,不來瞧看這吹笛之人是何方神聖?”
池鸢笑着點了點薄薰的腦袋:“什麼神聖,嘴這麼甜,是不是有事求我?”
薄薰揉了揉被池鸢戳紅的腦門,搖頭悶哼:“沒有沒有,哪敢呢,主人,不去宴會,那我們接下來去哪?”
“不去哪,今日月色正好,先随意走走吧。”
沿着曲折山道,踩着月光,主仆二人越走越遠,不知到了何處,漸漸有一些仆從路過。
“喂,前面兩個丫頭,說你們呢,沒聽見嗎?”
薄薰回過頭,山道一邊,一個身量肥胖的婆子正向她們招手。
薄薰皺了皺眉,朝她走去:“嬷嬷有何事吩咐?”
婆子提着一個食盒,許是山道難走,累得直喘氣:“叫你們幾遍不應,是沒長耳朵嗎?”
薄薰瞳色一黯,平靜回道:“這山上風大呢,您到底有何事?沒事的話,奴婢還要回去向公子複命呢!”
見薄薰要走,婆子頓急:“诶,别走别走,你們兩個是哪座院子的?”
“大公子院的。”
“這樣,你們幫我一個小忙,把這個送到泉水别院去。”
見薄薰遲疑,婆子忙道:“我是泉水别院的管事嬷嬷,大家都喊我春嬸,你們将這個送到門房那裡就行,别的事不用管。”說着,婆子又從袖中摸出一個精巧的小木盒遞給她,“喏,這個算你們的辛苦錢,自己拿去分吧。”
見池鸢颔首,薄薰接過木盒,應聲道:“好的嬷嬷,此事包在我們身上!”
待走遠些,薄薰将小木盒遞給池鸢,打開一看,裡面隻是一盒普通的胭脂,薄薰頓然拉下臉來:“什麼嘛,還以為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哼,就拿這個打發人。”
池鸢看了一眼,将它收入袖中,薄薰見了又納悶道:“主人,何不扔了它?”
“留着收買人。”
“啊?收買誰?”
“泉水别院的人。”
泉水别院大門緊閉,門前站着兩個小厮,一個個眼皮耷拉無精打采的。
聽見腳步聲,兩人懶散地半睜眼瞧了瞧,喝聲也軟綿無力:“站住,你們是誰,來此作甚?”
薄薰提着食盒上前道:“奴婢是幫春嬸送東西來的。”
小厮打開食盒檢查了一下,正要收走,另一個小厮就抓住他的手搖了搖頭,“要換班了,讓她們自己送進去吧。”
“這不好吧,她們是别院的人,若是讓老爺知曉,那可沒法交代。”
“嗐,多大點事,讓她們快去快回就是,這點小事,老爺才不會過問。”
兩個小厮議論完,打開角門,讓池鸢兩人進去:“你們去送,記得要快去快回!”
池鸢遲疑道:“敢問小哥,春嬸隻說讓我們送來,卻沒說具體要送到哪裡去。”
小厮不耐揮手:“就送到後廚就行,那裡的人會處理的。”
進了院子,一眼就能看見花園後方有一座燈火輝煌的小樓,絲絲弦音靡靡不斷,隐隐的還能聽見幾道清脆的笑聲。
“愣着幹什麼?廚房在後院,沿着這邊回廊就能走到,快去快去!”
在小厮的催促中,兩人依言向後院走,到了後院,一片忙碌景象,仆從小厮行色匆匆,完全沒人搭理她們。
池鸢随意挑了屋子進去,剛放下食盒,想潛去别處看看,一個嬷嬷就喊住她倆。
“喂,你們兩個想去哪?大夥這麼忙,你們還想着偷懶,來,快過來!來把這個送到南苑去。”
薄薰沉了沉氣,回頭沖嬷嬷笑了笑,還沒開口說話,嬷嬷就往她懷裡塞了兩個銀壺,接着又往池鸢手裡遞了個木匣。
“去吧,别耽誤了時辰,老爺正等着用,現在正忙,幫手不多,你們倆放機靈些,别惹老爺生氣,等事情辦好,賞賜那可是享用不完的。”
說完,嬷嬷就急不可耐地将兩人推出了門,随手指了個方向讓她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