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頓了頓,轉過身看向搖鈴處,場中人也随着他的視線往後看,但會場除了幕台燈火明亮,其他地方一片漆黑,衆人瞧了半天也是白忙活一場。
面具男看不出任何神情,一對黑漆漆的雙目緊盯最後那幾排位置,恰巧池鸢的位置也在那一片,而方才搖鈴之人正好坐在她身後,當面具男視線掃來之際,池鸢還以為他在看自己,那一瞬,面具男的視線格外冷冽,好似一柄寒森森的劍,直沖她而來。
池鸢唇角一抿,擡眼回視而去,面具男本在盯視池鸢身後的人,蓦然被池鸢冷眼掃看,當即愣了一刻,他轉眸看向池鸢,沉默片刻,收回視線。
“地字十七号,你出價多少?”出奇的面具男此刻的語氣異樣平靜,衆人皆有些詫異,若是尋常,都知根本不會尋問,會直接遣人将擾亂秩序之人趕出回樓。
池鸢側過身看向後方,依稀可見是位着白衣的男子,雖是戴着面具,但從露出的面部輪廓和手腳來斷,卻是十分年輕。
白衣男子站起身,搖動手中号牌,一共四下,面具男看了一眼,出聲喊道:“地字十七号,七千兩!”
瞬時,雅間又響起一道鈴聲,面具男看向小厮,又道:“梅花雅間,出價一萬兩!”
白衣男子繼續搖鈴,勢要與雅間之人一較高下,經過幾輪競價,兩人直把價格炒到三萬兩之多,同時場中的竊竊私語聲也越來越多,衆人還是第一次見地字座的人同雅間裡的貴客競價。
最後直擡到五萬兩,白衣男子便出不起價了,他将手中号牌攥得死緊,悶不吭聲的坐回椅子上,池鸢正準備轉過身,忽聞男子低垂頭,懊惱地說了句,“徽卻,對不住了,我沒能力救出李姑娘……”
池鸢眸光一凝,轉頭看向白衣男子:“你認識寒徽卻嗎?”
白衣男子身形一震,擡頭望向前面位置的池鸢,“你…你是誰?你和徽卻是什麼關系?”
池鸢輕輕揚唇:“算是朋友吧,我正四處尋她,你可知曉她在哪?”
白衣男子唇瓣緊抿,别過臉道:“她出事了,我也不知她現在何處,但徽卻就是為了救李姑娘出的事,所以,我必須救下李姑娘,才知事情始末,姑娘,你如果真是徽卻的朋友,不知你可否出手與我一起湊錢,将李姑娘救出?”
池鸢微微一愣,她身上可沒那麼多銀錢。“我沒錢,不過,我可以幫你搶人!”
“啊?”白衣男子驚訝轉頭,随即又連連擺手,“不可,萬萬不可,姑娘,這裡可是高手如雲的回樓,你千萬不要胡來!”
池鸢輕輕一笑,“我說搶人又不是在回樓搶,等雅間那人買走,我去找他不就行了。”
白衣男子聽言不禁失笑:“看來姑娘是第一次來回樓,回樓裡的買賣從未有被人探通消息的先例,而雅間裡的人,來路神秘,回樓對他們格外親待,别說是詢問,便是靠近都不可能。”
“你看那邊的守衛,那些武士雖武功平平,但力大無窮,像他們這樣的,回樓中至少有上百人,凡是進會場的人,不可随意走動,若有異動者,皆會被當作逆賊抓捕,廢去武功,當作奴隸賤賣。”
池鸢眸光一黯,低頭思量。
白衣男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過道口的守衛,湊上前低聲道:“在下許念安,還未請教姑娘名字?”
許念安……這名字像是在哪聽過,池鸢擡頭道:“池鸢。”
“池鸢……”許念安唇瓣微張,像是極為震驚,“你,你是池鸢!”
兩人說話間,幕台上的面具男見無人競價,又等了半盞茶,眼看就要一錘定音,池鸢突然搖動案前鐵鈴。
面具男掃眼看來,見是池鸢搖鈴,半露在外的眉峰明顯高揚了寸許,“地字十二号,請出價!”
池鸢并未拿出号牌,而是揮手将候在一側的回樓仆從喚來,池鸢摸遍了袖兜,隻摸出流光君送她的定情玉佩,猶豫一刻,還是将玉佩遞給仆從。
仆從接過玉佩,神情明顯一愣,他低垂頭對着池鸢行了一禮,随即将玉佩小心捧入袖中,匆匆向台前走去。
坐在後面的許念安将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他道:“池…池姑娘,真沒想到竟是你,我知道,徽卻同你很是親近,但你也不必拿貼身玉佩救人,萬一贖不回,或是雅間那人再出高價…就不好辦了。”
許念安的擔憂池鸢也想到了,但她覺得流光君的玉佩應該不是凡品,而且,玉佩上的孔雀雕紋和那兩個字,任雅間人再如何神秘尊貴,總不可能比得過流光君的身份地位。
當仆從将玉佩拿給面具男看時,面具男身形明顯抖了一下,他慌亂轉身,手捧那一串玉佩,匆匆走進一側角門,許久都未曾出來。
如此場面弄得衆人面面相觑,不斷猜疑,無數視線紛紛掃向池鸢這邊,包括二樓雅間的人。
方才與許念安競價的梅花雅間,那扇半開的窗,突然露出一張美人臉,而那美人正是之前與池鸢搭話的龍琴,龍琴遙遙看向池鸢位置,見她看向自己,揮手示意。
稍許,有回樓仆從來請池鸢,說是梅花雅間貴客相請,池鸢直言回絕,随後轉頭看向龍琴,龍琴見狀,揚唇一笑,掩好窗,消失在竹簾後。
“池姑娘,你認識那梅花雅間的人?”許念安疑聲問道。
“不認識,若認識,也不會拿玉佩去換人了。”
許念安頓了頓,又道:“可他為何要請池姑娘去呢?難道他已識破姑娘的身份?”
坐回椅子上的池鸢神情一怔,擡手端起案上茶盞:“認出才是好的,認出,那便證明,他和我是見過面的,既然知道我是誰,若還與我搶,那我也不必對他客氣了。”
池鸢喝了一會茶,面具男終于從台後走出,他走下幕台,直向池鸢位置而來,衆人視線也随他而來,面具男走到池鸢身前,站定一會,拱手施禮,接着什麼都沒說,将玉佩雙手奉與池鸢,随後又給了池鸢一個有編号的小鐵片,便折身往幕台而去。
池鸢拿着小鐵片,詢問許念安:“這東西作何用?”
許念安被回樓一連貫的意外之舉弄得有些失神,半響才道:“池姑娘,這是台上物品的編号,都知将這東西給你,是代表李姑娘的歸屬權是你的了。”
許念安說完,神色不定的看向台上面具男,見他繼續介紹下一件寶物,心中疑慮更是加重,他看了池鸢幾眼,本來,在此地遇見池鸢,已經夠讓他吃驚的,但回樓的反應更是耐人尋味,這不禁讓他想起,當初在蓮花宮,出現在她身邊的那位謝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