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俯身蹲下,眨巴着晶亮的眼眸,與秋玉彥對視:“糟,哪裡糟了?我隻是驚訝而已,我并不覺得養尊處優被人伺候有什麼不好,再說了什麼樣的身份就該做什麼樣的事,你不會,那很正常,你會了,那也挺不錯。”
秋玉彥手中動作一頓,眸光如長河秋色,脈脈動人,“池鸢……你能如此想,我很高興。”
“高興就好,人就是要高興,憂愁的事想太多沒用,隻會徒添煩惱,來來,我幫你一起串,這樣快!”
池鸢撿起地上竹枝同秋玉彥一起串魚,目光不時看向遠處湖面,說來這雨來得确實古怪,天上那片雷雲隻籠罩在湖心十裡之地,如他們所在的這處湖岸就隻有零星小雨撒落,如今離遠了,她也感應不到那股不詳之氣,或許是散了,也或許是隐藏起來了。
秋玉彥順着池鸢的視線看了一眼,眉梢輕蹙,思慮片刻還是忍住沒有說,關于這等神異之事他知之甚少,與其問池鸢,倒不如自己暗中調查,這樣既不會麻煩她,也能在關鍵時刻助她一臂之力。
少頃,湖上陰雲終于散去,兩人的烤魚也做好了,被池鸢扔在山石上的薄薰聞到食物香氣,霎時清醒,整根木藤似生了腳一般,慢慢竄下山石,悄悄爬到池鸢身後,趁兩人不注意,探出一截藤枝去碰那烤架上的魚。
池鸢豈會沒有察覺,隻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秋玉彥瞧見烤架上探出的藤枝,默不作聲的看着它将一串烤魚拖走,正想看她本體如何吞下,未料,烤魚一沾得木藤頂端的花苞,頃刻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此吃法讓秋玉彥甚為驚異,還增加了些奇怪的見識。
“她向來貪吃,你莫要見怪。”池鸢伸腳踩住薄薰一截藤枝,取了一條魚刻意在她花苞頭上晃了晃。
秋玉彥饒有興趣的看着木藤,“不見怪,如此吃法倒是新奇,既是喜歡,那就多吃一些。”
此話一出,伏趴在地的木藤立刻豎直身,探出的枝桠瘋長好幾尺,還不待池鸢出手阻攔,烤架上剩的三條魚瞬間消失,池鸢唇角笑容隐沒,周身開始散出陣陣冷氣,薄薰見狀,吓得立馬收回所有藤枝,不動聲色地一步步遠離。
秋玉彥見了微微一笑:“别生氣,吃便吃了,我再去抓些來。”池鸢拉住他的衣袖,“不必折騰,我的魚給你。”秋玉彥看着被池鸢咬了一口的魚,雙眸含笑,直直看着她也不說話,池鸢以為他嫌棄自己咬過,遂道:“你将我咬的那處扔掉就是,我不餓,主要是你,等吃完這條魚,我們就回去。”
秋玉彥眼眸輕輕眨動,眼裡似有星光劃過,“池鸢,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不知這魚可合你口味?”
“嗯,還不錯。”池鸢又将魚往他身前送了送,秋玉彥伸手接過,在池鸢的注視下,咬下的第一口就是她方才咬過的地方,池鸢眸光閃動,扭過頭裝作沒看見。
秋玉彥将池鸢的小動作看在眼裡,他唇角漾開一絲笑,慢條斯理地吃着烤魚,動作極盡小心,好似在吃這世間最美味的東西一樣。
之後,兩人踏上小舟回去,等秋玉彥坐好,池鸢就開始用内力驅動小舟前行,秋玉彥看到河岸邊的木藤,提醒池鸢:“等等,薄薰還沒上來。”
池鸢冷哼一聲,“不必管她,做錯事就該付出代價!”瞧見薄薰還爬上樹梢朝她揮動藤枝,立馬别開臉,看都不願看一眼。
難得見池鸢生氣模樣,秋玉彥笑聲不斷,池鸢奇異地看着秋玉彥,後者當即收了聲,眉眼溫柔的回視着她,“池鸢,你确實與以前不同了。”
池鸢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既沒反駁也不追問,淡淡回了個笑,轉頭看向窗外的湖景專心禦舟。
秋玉彥看着池鸢,方才的那一笑,讓他久久不能回神,他極力控制自己不做失态失言之舉,他隻想在她心裡保留最好的一面。
再次靠近湖心處,那古怪的雷雲已經散去,隻留大片的白霧遊蕩在湖面,細如發絲的雨幕籠罩着天地,放眼望去,整片瑤湖隻有他們這艘小船在慢慢遊蕩,一個時辰後,小舟終于靠岸,岸邊不遠處就是秋玉彥的府邸,大門前浩浩蕩蕩候着一大批仆婢,玄遠遠瞧見兩人行駛的小船,提前到岸前等着迎接。
池鸢陪着秋玉彥在他府上吃了一頓飯,其後又被秋玉彥邀在後花園聽琴,直到黃昏降臨才告辭離去。
天邊雲色陰沉,小雨時下時停,從秋玉彥府邸出來時正巧趕上雨停,池鸢沿着河岸慢慢向客棧走,她感應了一下薄薰的位置,發現她還在之前的水岸,給她傳音也不回,心中擔憂,又租了條小舟趕去。
到達落霞山腳,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水岸花草茂盛,晚風拂過,驚動一大片流螢出遊。池鸢停好船,憑着與薄薰之間的感應向岸上尋去。林中草深,蟲蛇遍地,然而池鸢所過之時,這些蛇蟲要麼伏地不動,要麼跑得飛快,好似能察覺她身上的危險氣息。
終于,池鸢在密林深處找到薄薰,當看見薄薰在草叢中肆意掠食,池鸢就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可看見她這般沒心沒肺的撲食玩樂,池鸢又覺得自己被戲耍了一般。
“薄薰,你好大的膽子,聽見傳音為何不回?”池鸢的聲音在密林間不斷回蕩,正同兔子追逐的薄薰聽到,整株木藤吓得直抖,随即以極快的速度折返向池鸢那邊竄去。
“主人主人,您傳音了嗎?我真的什麼都沒聽見。”薄薰趴在池鸢裙底,說話的聲音極小,可能因為是法力大失一時虛弱的結果,難怪之前吃烤魚的時候都沒見她說過話。
池鸢抓起薄薰探了一息,她現在的狀況确實不容樂觀,而她向來聽話,不可能聽到自己的傳音不回複。既知道原因,池鸢也怪不得她,難怪之前小舟駛動她不跟來,應該是想通過進食補充一些體力,再與自己彙合。
池鸢歎了一口氣,帶着薄薰走出密林,不巧她弄錯了方向,出來的地方不是剛才登岸之處,看着前方熟悉的竹海,池鸢決定去拜訪一下溫傾澤。
夜幕下的南風院熱鬧得一如往常,沿着山線一直往上走,那燭火人聲就越來越遠,越來越靜。池鸢從竹林上空飛躍,來到之前阮青枝住過的竹院,小院一片漆黑寂靜無聲,院中堆了一地的落葉,踩上去咯吱作響,池鸢站定在院中,猶疑不決,其實她并不清楚溫傾澤的住處,隻道當時是在這裡遇見他,再次來此,若沒遇見到,她還真不知去哪裡尋他去。
“主人,這是什麼地方?”薄薰趴在池鸢身上,好奇的探出藤枝四下看了看。
“南風院,阮青枝曾經住過的地方。”池鸢折身往院外走,既是遇不到人那便算了。
“阮青枝怎麼住在這裡啊?這裡到處都是蛇,哪像是人住的地!”
池鸢四下掃了一眼,應是小院許久沒住人,也沒小仆時常來打掃,院中一堆落葉中藏着許多小東西,院牆上還躲着不少,當察覺到人的氣息,全都揚起腦袋吐出舌頭沖着池鸢嘶吼,然而當池鸢靠近,這群蛇察覺到她身上的殺氣,立馬縮回頭又躲了回去。
看到蛇,池鸢似乎想到了什麼好點子,她再次返回竹院,從阮青枝的房間裡找到一個有蓋的木桶,接着就開始在院中的落葉堆裡找蛇,薄薰盤在池鸢肩上好奇看着,“主人,您抓這麼多蛇做什麼?”
“拿去吓唬人。”
“啊,吓唬誰?”
“齊霜。”
“哈哈,好主意,那女人最怕蛇了,抓這麼多蛇去,一定吓死她!”
池鸢翻開竹葉,眼疾手快,抓住蛇尾巴就是一拽,那青蛇本能的盤回身子扭頭來咬她,隻可惜獠牙還沒張開,就被池鸢一掌拍暈過去,池鸢抓了蛇就往桶裡裝,不過眨眼的功夫就抓了半桶,這山上竹林最容易招蛇,更何況還是一大片竹海,住在裡邊的毒蛇是要多少有多少,池鸢提着木桶從院裡一路抓到院外,許是太多專注,竟沒察覺身後有人靠近,薄薰也因法力大失太過虛弱的原因,并未提前發現。
當溫傾澤靠近到池鸢三步開外時,池鸢當即發現,一把抓住地上的小青蛇,猛然回身,對着身後之人砸去。
溫傾澤側身一躲,拂袖笑道:“小姑娘同人打招呼的方式真是特别。”
池鸢見是溫傾澤,立馬收手,将蛇放進桶裡,“呀,溫傾澤,我正想着來看你呢,隻是不知你住哪,還好你自己出來了。”
溫傾澤含笑注視池鸢,原本池鸢來之前,院裡的護衛是沒發現的,但是後來池鸢抓蛇的動靜太大,驚動了附近的暗樁,所以才有人向他彙報,他才趕着來瞧是誰如此膽大,敢擅闖南風院,當見是池鸢,一切就說得通了。